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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明巍就坐在那张相当粗糙的草席上,低着个头,一言不发地坐着,阿丑看不到他的脸,却分明瞧得清楚,那两只大手死死地抓着草席,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而那原本好好儿的草席,都被他给抓破了。
“钟明巍,你你你别生气,”阿丑慌了,和钟明巍相处这么久,钟明巍还从来没有生过气,可是这一次,显然钟明巍是生气了,还生了大气,阿丑忙得跪在了地上,不知所措地道,“钟、钟明巍,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求求你,别生气了……”
钟明巍的拳握得更紧了,指甲都挖着肉了,可是他却一点儿都觉察不到疼了,真的,一点儿都不疼,因为有个地方比那里疼上千倍万倍。
“钟明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鲜血顺着难受的指缝缓缓地流下来,一点一滴都落在干黄的草席上,阿丑吓得大哭起来,她太害怕了,明明取出来了帕子想去给钟明巍擦手,可是她又不敢动,就这么捏着个棉布帕子,呜呜咽咽地想哭又不敢大声,“钟明巍,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求求你……”
“你走!”半天,钟明巍的嘴里才艰难地蹦出来两个字,他仍旧低着个头,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骇人的戾气。
阿丑的哭声顿时停住了,只是眼泪珠子却更大了,她双目圆睁,似是要忍住不哭,又似乎是太震惊于钟明巍说出来的话了,半天她才哑着声道:“你……你让我走?”
“是的!我让你走!”钟明巍蓦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瞪着阿丑,凶恶的似是罗刹,“你看你跟着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瘫子过得这是个什么日子?你到底图什么?到底指望什么?!你是不是非要把命搭上了才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我……”阿丑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子似的决堤而出,她眼前一片模糊,甫一开口,就再说不下去话了。
她不觉得委屈,真的不委屈,睡个草席有什么好委屈的?曾经比这更难十倍的日子,她不是也都熬过来了吗?哪儿就那么娇贵了?
她是难过,是心疼,难过为什么自己要把钟明巍给气成这样,心疼他不知在这破草席上坐了多久,又内疚自责了多久,她不觉得委屈的事儿,可若是落在了钟明巍的身上,她就替钟明巍委屈难过着。
“你走吧,”经过刚刚的一番咆哮,再开口的时候,钟明巍的声音就低了很多,不仅低,还带着刺耳的嘶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阿丑,“走吧,别再回来了,忘了宁古塔,也忘了……”
“没门儿!”阿丑嚎啕着,蓦地一把箍住了钟明巍的脖子,她放肆着自己的心酸和心疼,死死地箍着男人的脖子,也不管眼泪鼻涕都黏在了男人的脖颈上,“钟明巍,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图的什么,你也知道我的指望是什么,钟明巍,不许你这么对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钟明巍死死地绷直腰背,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可是那丫头就趴在他的肩上,瘦得一把骨的身子就紧紧贴着他,一抽一抽地哭着,她的肋骨把他的前胸都给磨疼了,钟明巍感受着那个地方钝钝的疼,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顺着眼角滑下,原本紧握成拳的手,渐渐舒展开来,颤颤地环住了这惹人疼的丫头,下一秒,怀里的丫头哭声蓦地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