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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庞毅已经猜到了阿丑的身份必然低微,可这时候听到阿丑不过是个丫鬟,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只是有了刚才的教训,他也不敢再置喙阿丑什么,当下十分委婉地道:“那段氏女呢?她现在又在何处?”
“她死在半道儿上了,”钟明巍淡淡道,低头抿了口茶,一边又继续道,“堂堂右相府的嫡长女,自是金贵得很,怕是从小就存着母仪天下的心思,所以她又怎么愿意嫁给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瘫子,怕是被段承鸿逼得没了法子,这才不得已委委屈屈地上了路,可是这一路上越想越是委屈,索性半道自戕了,不过她这么一死,倒是成全了我和那丫头。”
庞毅一怔,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听闻,护送段氏女来宁古塔的可是御林军,既是出了这样的事儿,御林军那边又怎么不能不知晓呢?可是属下在京师待了小半年,竟是没有听到一丝风声,更加没有人向万岁爷禀告过此事,这倒是有些蹊跷了。”
“倒也不算蹊跷,他们的差事办砸了,连个女人都没有看住,这样的事儿,他们自然没胆子朝上报,倒是有胆子逼着那丫头顶着段氏女的名头嫁到了宁古塔,”钟明巍讥诮地勾了勾唇,一边又道,“如今那两个侍卫人就在宁古塔,瞧着意思,以后这两人怕就不挪地儿了,这样也好,事关性命,他们自是不敢外道,咱们也落个清静。”
“可是属下却觉得仍旧不妥,留着他们在,始终都是个隐患,”庞毅摇摇头,一边抿了抿唇,一边看向钟明巍,“爷,属下以为,还是斩草除根来的干脆利索。”
庞毅是多少年的沙场武将了,他生长经历和环境造就了他做事干脆利索的性格,留着孔闻敏、孔闻捷,自然就多了一分阿丑身份外漏的危险,若是这事儿传到了京师,怕是钟明巍和阿丑的日子又没个清静了。
“杀不得,”钟明巍缓声道,一边看向了庞毅,“两位御林军侍卫同时在宁古塔殒命,这样的消息传到京师去,怕是比什么代嫁更劲爆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万岁爷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那么马志明呢?那么戴景峰呢?御林军和锦衣卫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宁古塔始终都握在御林军手里,这一次若是锦衣卫趁乱得了手,那以后咱们还过不过的下去?”
马志明乃是御林军统领,与戴景峰同岁,也是在朝中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老人儿了,只是御林军和锦衣卫素来不对盘,他们两人更是一见面就两眼起白云的主儿,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是近年来,戴景峰统领的锦衣卫明显更得万岁爷青睐,马志明在朝中难免有所失意,御林军京师的不少差事职权渐渐被锦衣卫接手,所以马志明不得已在京师之外寻求突破,这也是御林军的手能伸到宁古塔的最主要原因。
“是,爷说的是,是属下一时鲁莽了,”庞毅忙道,一边又蹙了蹙眉道,“只是到底御林军的人和咱们不熟,属下心里还是不放心得很。”
“就是不熟才好,若是熟了,你以为万岁爷还会将我贬到宁古塔来?他可不是想让我来享福的,”钟明巍缓声道,一边顿了顿又道,“明儿出门你多带些银子在身上,务必要把延社的那位名医给请过来。”
“是,请爷放心,属下一定把人请来,”庞毅忙道,一边又从前襟里头取出了十张银票放在小桌上,一边对钟明巍道,“这一万两银子,是太后让属下给爷带过来,太后交代了,说是遇到合适的宅子,让属下给爷置办着,让爷好好儿将养身子,另外,太后还让太医院给置办了好些珍贵药材过了,正好爷也能用得上。”
“看来太后这是彻底要要放弃我了,”钟明巍盯着小桌上那一叠薄薄的银票,满目都是讥诮,“我辛苦了三十年,废了两条腿、去了半条命,她这么轻飘飘的一叠子纸就把我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