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虽勉强在笑,一颗心却早已沉到了谷底去,万万想不到皇上竟对罗贵妃母子看重到这个地步,就像陆老夫人方才说的,连堂堂首辅都因此被变相的贬斥了,谁还能阻挡得了皇上的决心?
陆明萱好容易才强忍住了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的恶言,勉强笑道:“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没有大福气,得等真到了那时候才知道!”
大福气?明明就是大晦气好吗!
陆老夫人由着张嬷嬷与陆明萱服侍她躺到床上后,才压低了声音笑向陆明萱道:“方才你大伯父说,皇上今儿个恩准了唐老告老还乡,却是因为唐老前阵子曾反对皇上立宁王为太子,连堂堂首辅都因反对皇上立宁王而落得如此下场,可以想见皇上立宁王的决心,待宁王做了太子,孟祈也算是熬出头了,将来你的大福气且在后头呢!”
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说了一会儿话,眼见陆老夫人已然累了,遂叫了张嬷嬷与陆明萱进去服侍,他父子二人则去了老国公爷如今设在荣泰居的小书房继续说话儿。
让陆明萱没想到的是,不必等晚间凌孟祈来找他,她便已知道老国公爷口中所谓‘大的转机’是什么了,却是陆老夫人告诉她的。
陆明萱不由焦急的等待起天黑来,这些日子朝堂上立长和立贤两派官员的互相攻讦凌孟祈都有跟进告诉她,如果今日朝堂上真出现了什么大转机,她相信他晚间一定会来找他。
而让端王弑君杀父,则比让皇上当下不立宁王反立他更不可能,强势如唐太宗李世民,在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后,尚且只敢将高祖李渊尊为太上皇“荣养”着,不是陆明萱看不起端王,觉得他一定不如唐太宗,实在是唐太宗至今也就一个而已!
那么问题便又回到原点了,凌孟祈能活到今日,还能做到正四品同知,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都得承认这与罗贵妃的存在有很大的关系,一旦罗贵妃死去,不用等端王取代宁王上位,指不定皇上与宁王已先要了凌孟祈的命。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三者都不可能,皇上有了所谓新宠反而更看重罗贵妃,二人的感情也在经历过暴风雨之后,越发的牢固稳定了,要想让皇上废宁王立端王,除非罗贵妃先死去,宁王没了最大的护身符。
有皇上在一日,碍于罗贵妃,他还能勉强保住身家性命,一旦皇上驾崩,宁王以储君身份登基做了皇帝,凌孟祈处境危矣,除非端王能在皇上驾崩以前便将宁王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再不然就是宁王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皇上不得不下旨废了他改立端王;更甚者端王直接起兵造反!
可希望归希望,她心里却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觉得事情极有可能正朝她所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个结果发展:宁王此番真要被立为太子了,届时凌孟祈可该怎么办?
陆明萱虽随张嬷嬷一道出了陆老夫人的内室,心却仍留在屋里,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陆中冕口中的‘所幸这样的日子应该快到头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希望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说句不好听的,也是为将来一旦有什么惊天巨变留一条后路,虽然这样的事目前看来可能性并不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一万,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先有备才能后无患的。
老国公爷道:“别说唐大人都位极人臣了,就算寻常官员,谁家亲眷族人还没有仗势做点什么出格事儿的?皇上素日不计较,不代表不知道,只不过是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不想计较,也不屑计较罢了,一旦皇上认真计较起来,谁又能幸免?所以我才让你摆明车马的支持皇上立宁王呢,咱们家到底与徐家牵连太深,不一开始便把态度表明了,谁知道将来新帝登基以后,咱们家会是什么光景?如此咱们家也不算堕了‘纯臣’的名头,咱们家从头至尾都是按皇上的意思来行事的,不只是冲的宁王,与贺昭父子可大不相同!”
显然皇上让锦衣卫搜罗唐首辅亲眷族人罪名之事虽然隐秘,有自家隐秘消息渠道的人譬如陆中冕依然知道。
又叹道:“也是唐大人自己治家不严,不然何至于被皇上逼到这份儿上?总算皇上还念着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他风光告老,不至于晚节不保,不然就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陆中冕这才将今日唐首辅致仕之事说了,末了咂舌道:“之前儿子便已知道皇上是铁了心要立宁王了,却仍没想到皇上的态度会强硬至厮,连一国首辅都被他逼得这么快致了仕,这下看还有谁敢闹腾,大家也总算可以过几日安生日子了。”
陆明萱虽满心都想留下来,听陆中冕后面到底会说什么,老国公爷口中的‘大的转机’又会是什么,可老国公爷都已发了话,她再想留下也没办法,只得与张嬷嬷一道屈膝行了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陆中冕正要说话,冷不防却见张嬷嬷与陆明萱正一左一右眼观鼻鼻观心的侍立在陆老夫人身后,因看了二人一眼,老国公爷便吩咐二人:“你们都先退下罢,不叫不许进来!”
“哦?”老国公爷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眼里也变得锐利起来:“莫不是今儿有什么大的转机了?”
陆中冕无奈的点头道:“可不是,不过所幸这样的日子应该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