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龛下的陆明萱原以为罗贵妃主仆离开后,凌孟祈便也离开了,她这么长时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便是最好的明证,正打算要动一动因蹲得太久而麻了的双腿,然后立刻离开大殿的。
却没想到,头顶上忽然传来一身巨响,当即唬得她一个蹲不稳,摔倒在了地上,窸窸窣窣的弄出了一阵声响,然后她只觉眼前一亮,脖子便已被一双带着薄茧的略显粗粝的手卡住了。
陆明萱的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她想大叫一声:“放开我!”耳朵里听到的却是自己发出的一片极细小的呜咽声,她想用力踢打,全身的力气却像都被抽走了似的,手脚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劲儿来。
万幸千钧一发之际,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然后有人扶住了她,在她耳边急声说着:“萱妹妹,你没事儿罢?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不然我一定不会下此狠手……”
是凌孟祈的声音。
陆明萱整个儿都松懈下来,本来方才她以为掐住她脖子的是旁人,毕竟罗贵妃出行,又是这样秘辛的事,皇上事后又岂有不派人清场的?所以方才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命休矣,不想掐她的人竟是凌孟祈,凌孟祈万万不会伤害她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自然也就不必再绷着,而是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萱妹妹,你还好罢?都是我不好,竟伤了你,我真是罪该万死!”方才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凌孟祈听得神龛下有动静,暗悔自己悲愤之下警觉性也降低了不少,竟连神龛下还有人埋伏着都不知道之余,不能让对方活着,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麻烦来的念头已促使他依从武者的本能,将人自神龛下拽出来一把掐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打定主意今日只能杀人灭口了。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是陆明萱,她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
陆明萱接连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喉咙间的干涩与疼痛方缓解了一些,这才发现凌孟祈还半搂着自己,因忙一把将他推开了,红着脸道:“我没事儿,凌大哥不必担心,也不必自责,你事先又不知道我在下面,何罪之有?”
凌孟祈闻言,心里却并未好受多少,她细若凝脂的脖子上那圈触目惊心的青紫他又不是看不到,不由后悔不已,早知道是她,他就不该下那么重的手的,这比让他自己挨上一刀都还要让他难受!
在心里又自责了片刻,凌孟祈才想起陆明萱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因又问道:“深更半夜的,萱妹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虽说是佛门清净之地,也不见得就真如铜墙铁壁般安全,萱妹妹还是该带两个人的。”说着,心下又是一阵后怕,万幸萱妹妹遇上的人是自己,万一是别人,她岂非就要白丢了性命了,他与陆明萱一样,也想到了事关罗贵妃,又是这样秘辛的事,皇上又岂有不派人事后清场的?
陆明萱不想欺瞒凌孟祈,但她深夜来供奉长明灯大殿的真正原因又确实不能为他知道,只得假托自己已故母亲的名义,道:“我想着再过不久便是我娘的忌日了,便想来为她点一盏长明灯,之所以没有禀了老夫人,是不想给她老人家添麻烦,谁知道……”
早知道她便不来了,只要她心里有她那苦命的孩儿,点不点长明灯又有什么关系呢?
凌孟祈听她‘谁知道’后面的话半天都没有说出来,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未竟之意?沉默了半晌,才苦笑着低声道:“那方才的话,萱妹妹都听到了罢?为什么每次我的难堪都能被你撞个正着呢,再这样下去,我以后都没脸再见你了……”
被她撞破自己落魄至极的在大街上卖艺也就罢了,好歹自己也是凭什么的双手和力气挣钱,其实也算不得有多丢人;被他撞破自己被大皇子下药用强也就罢了,自己到底是被迫而非自愿的,且终究没有让大皇子得逞;可被她撞破自己有那样一个抛夫弃子水性杨花的母亲,他却怎么安慰自己开解自己也没用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如今连这样的丑事都曝光在她面前了,难道真是上天在警告他,让他不得对她再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吗?
陆明萱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自己再否认方才罗贵妃与凌孟祈的对话她没听到也不过是在粉饰太平罢了,索性点头轻声道:“我的确都听到了,不过凌大哥实在不必因此而觉得难堪,那又不是你的错,当年的事更不是你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所能左右的,所以你实在犯不着难堪,至少在我面前不必觉得难堪。”
因为我也没比你强到哪里去,你有一个见不得光的母亲,我也有一个见不得光的父亲,我唯一比你强的,也不过就是我的祖母对我颇为怜惜,我还有一个拿我当亲生女儿般看待的爹爹罢了!
凌孟祈听得陆明萱的话,原本没有光彩的双眸攸地亮了起来,定定的看着陆明萱稍显激动的道:“萱妹妹,你心里真的这样认为吗?你也真的不会因此而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再与你做朋友?”
陆明萱不答反问:“我什么时候在凌大哥面前说过假话?且我若真看不起凌大哥,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这里?”
凌孟祈的双眸就越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