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常驻帝都以北,从小兵到将领皆从各地层层选拔而来,是焱国最精锐的部队。
眼前这些骑兵虽不足北军兵力的十分之一,但气势依然十分浩大,看着便令人心情激荡。
长长的队伍宛若黑龙般矫健地游入营中,整齐又安静,龙头的帅旗下有张年轻且白净的脸,比六月的日光还要夺目。
“我没看错吧,那是小世子?”薛大钟惊道。
颜丹清站在后面,“就他那模样,怎么可能看错?”
“小侯爷!小侯爷!”百姓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几个女孩喊得格外响亮。
薛大钟醒悟过来,他方才的称呼其实不大合适。萧询死后,他的独子自然承袭爵位,成了新的博陵侯。
未成年便领兵出征,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厉害呀!
栅栏打开,百姓们向后散去,看着新一波伤兵涌入。
板车上的人大都受了外伤,有的四肢已不完整,闭目昏死过去。百姓中间传出几声压抑的哭泣,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雾中仍有队列走出,除了北军,后面还有地方兵和几十名术师。
术师们大都来自太常府,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绀青色衣袍。剩下的人中,有的打扮怪异,有的带着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玩意,还有一位竟然骑着只壮硕公鹿。
最后,三位术师从雾中现身,在离地面五丈远处行进,太常府的那两个踩着形似鸟雀的大风筝,迎风而立,姿态翩然,另外一人则坐在圆圆的簸箩里,样子有些滑稽。
旁边的孩童兴奋喊道:“会飞的那三个仙人来啦!”
百姓们纷纷扭头去看,却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惊叹,估计已经见到过多次,早就见怪不怪了。
“哦,是飞隼?”颜丹清低声道。
“什么隼?”
“太常府造的东西,专门用来载人腾空。不过术师们怕惊扰到平民,轻易不用。至于那簸箩……”颜丹清露出苦笑,“应该自有它的高明之处吧!”
高明没看出来,古怪倒是真的。薛大钟摸摸肚皮,“热闹看够了,回去吧!我还想再添一碗饭呢!”
主帅帐中,气氛没有外面那般热烈。萧珩来不及卸去铠甲,便召了几位军官来。
除了一位校尉,其他人都很年轻。然而比他们更年轻的则是坐在主位的俊美少年。
田进提提受伤的胳膊,瞥了眼对面的三个术师。他在军中混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和这么多术师共事,可不能被人家看轻。
“田校尉伤势如何?”萧珩问道。
“侯爷放心,这点小伤不妨事。”
萧珩点点头,没有再问。他看向右侧坐席,一位青年术师站起,报出了本次的伤亡人数。
田进认得这个术师。他是太常卿师延的爱徒,名叫毕云生,以前经常跟在萧询身边。
原本话都说不上的人物,如今也坐在一个帐里议事,除了玄鬼的缘故,大半要归功于如今的博陵侯。
田进仍记得初到广安时的情景。浓雾遮天蔽日,随处可见血迹残肢,官民似老鼠般惊惶逃窜,那惨象犹如遭遇了灭族的战乱。
但这些并不是最恐怖的事。
第一次见到巨大的黑影从雾中现身,他寒毛直竖,阵阵凉意自头顶传到脚底,整个人差点僵住。
未知的东西最可怕,何况这东西并非一只而是成群结对而来。
军心动摇只有片刻,少年将军身先士卒,身边术师沉着应对,总算将场面稳定下来。
田进很快明白,这种战斗非同寻常,若想取胜必须与术师通力合作。
道理都清楚,但两方素来是互相看不上眼的,到萧询这一辈,关系只能算略有缓和,共事尚可,合作还有些难。
然而这等难事却让十六岁的萧珩做成了。
他出身于武勋世家,威望虽远远不及父亲,但自幼便在太常府走动,很得师延宠爱,与那里的术师们也极为熟络。
萧珩向陛下请战,并非任性使然,而是真的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帝是个明白人,田进心想,当朝武官中,除了萧珩,换谁来也不会和这帮术师相处得如此和睦。
“北勒山的阵法已经恢复,”毕云生说道,“现在西边只剩下刚跑出的几个,都不算强,应该很好对付。”
萧珩点点头,“南边那两个呢?”
“常常凑在一处,但没有厮杀的迹象。”
田进的心重重一沉,这就不好办了,他们对付玄鬼,最重要的策略便是分而击之。先用阵法将它们困在不同的地方,随后再分别围杀。这种办法既减少了伤亡,也能让玄鬼自相残杀,提前灭掉一部分。
广平郡的这两个又有不同,它们格外凶猛,一路吃了不少人,其中甚至有几个术师,体型也渐渐长到了极其骇人的地步。
北军和太常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们封在同一个阵法中,本想着如此嗜杀的东西必得打个你死我活,谁知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侯爷,”田进建议道,“不如明日先除掉西边剩下的玄鬼,之后再请调些援兵全力攻击那两个。”
萧珩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头,视线落到门口卫兵在地上投下的黑影。
田进知道他在思考,相处了这些时日,大家也都了解他的习惯,一时无人说话,全都等着主帅决断。
“明日军队休整,”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术师们去北勒山附近设阵,围困残余的玄鬼。”
毕云生有些疑惑,“只是设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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