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很快开始。
虽然苏断并没有过演戏的经验,但这一次试镜的效果却并不差。
原身是科班出身,毕业的成绩也很好,底子是非常踏实的,虽然从学校毕业后一直没接到过正经的演员工作,都在当群演和替身,但事实上演技和现在小鲜肉之类的相比却是不能说差的。
苏断继承了他的身体,自然也跟着继承了这具身体关于演戏的记忆。
况且今天要试镜的这个角色,从某种方面而言,其实和苏断自己性格重合点不少,融入起来并不困难。
尤其是今天要试的这一场。
白衣染血的入魔剑客垂眼用冰冷而无机质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提着原本用来匡扶正义的雪白长剑走出堂前,剑身上带着刺目血迹,发出轻微的震动和哀鸣,仿佛在试图唤醒自己的主人。
但持剑之人早已入魔太深,非纯澈之气无法将他从魔魇中惊醒。
剑客一路走到深褐色的木门前,没有抬手,木门就已经被他身上的煞气推开,老朽的木门发出不堪忍受的吱呀响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一般。
然而木门推开后,出现在剑客眼前的除了长满荒草的地面外,还有一个清瘦的身影。
看起来将将成年的青年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衫,乍一看没什么不一样的,但凝神一看就能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过于懵懂了,眼神也澄澈干净的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倒像是……还没明白善恶是非的稚子一般。
纯然的善,也是纯然的恶。
正常心智的成年人看到有人提着染血长剑从自己家中走出,肯定都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说对剑客喊打喊杀,也会对对方怒目而视,但青年的视线在长剑和剑客衣角的血迹上划过,却仿佛看到了遍地都是的草木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反而歪了歪头,把手中的东西往前剑客身前递了递,露出一个看到新朋友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细声细气地问:“要吃莲子吗?”
他掌心捧着十几颗碧绿清脆的莲子,一颗颗圆溜溜的落在青年手心,是青年出门的时候从刚刚发现的莲花池摘下的。
这些莲子生长的莲花池底埋藏着一股先天孕育而生的纯澈之气,于是在其中结出来的莲子也沾染上了这股气息,能够使人明智。
懵懂痴儿澄澈的眼眸仿佛湖底清脆的映象,能够映照出人心深处所有的丑恶,再加以碧绿莲子上带着的纯澈之气的辅助,剑客忽然从魔魇中猛然醒悟了过来。
但他不敢面对自己在失去控制时做下的事,尤其在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下,更加显出他的丑恶来。
于是片刻的僵硬过后,剑客选择了逃离。
没有回答青年要不要吃莲子的问题,剑客匆忙绕过在自己面前捧着莲子的青年,用最快的速度远离了这处充满不详的地方。
剑客走后,青年愣了一下,不过他一贯不是心思重的性格,对着剑客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后,也就不在意这个奇怪的人了,走进敞开的院门,用清瘦的身躯努力地弯腰从院中打了点水,弯着眉眼将手中捧着的莲子洗了一遍,准备分给家人吃。
然而当他捧着莲子走入堂屋中时,看到的却是一副家人都倒在地上,地上血迹漫漫的触目惊心的场景。
虽然青年仍旧不明白血迹代表着什么,但倒在地上不会动弹的家人却让他本能地升起了惊慌失措的感觉。
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地上,不会动……是不是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
曾经他养过一只受伤的鸟,养在大哥帮他织成的草窝里,笨拙却细心的照料了十天,但当第十一天,青年去给他喂食的时候,那只鸟还是躺在窝里不动了,眼睛紧紧地闭上,羽翅半开着,身体摸上去已经是冰凉而且僵硬的触感。
“啾啾。”
他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依旧像以往的每个清晨一样,弯下腰小声地叫着自己给鸟儿起的名字,但当无论他怎么叫,倒在草窝里的鸟儿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啾啾”回应他时,才开始慌张起来。
他慌慌张张地捧着浑身僵硬的鸟儿去找大哥时,却被摸了摸头,然后被告知这只鸟是“死了”。
死了,就是不会动了,身体也变凉变硬,不会再朝着他“啾啾”叫。
这是青年在之前人生中唯一一次的离别中认识到的概念。
看着倒在地上的家人,青年猛然慌张起来,顾不得捧在手中的莲子,任凭它们从细瘦指尖漏下去,磕到地上,只连忙蹲下身去摸最近的大哥的身体。
还是软的、热的,不是那时候在鸟儿身上摸到的僵硬触感。
不是“死了”。
青年稍稍松了一口气,推推自家大哥的胳膊,想要把他叫起来。
“哥哥,我带了莲子回来,还没有吃,给大家留着呢。”
“起来一起吃好不好……”
“起来呀——”
躺在地上的大哥始终没有回应他。
隐约想着是不是大哥睡得太沉了,因为大哥一向都喜欢睡懒觉,因为这事不知道被嫂子掐着腰气哼哼地训了多少次。
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
“哥哥,你真懒,比我还懒。”
趁着哥哥睡得沉听不见,青年低声嘟囔抱怨了一句,起身换了个地方,去叫躺在哥哥身边的父亲。
父亲最勤快了,起的也早,一定不会像哥哥一样叫不醒的。
……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父亲身旁,之前落到地上的几颗莲子被青年一脚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