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即为妖,皇上越是表现的和蔼,她越是觉得有问题,说话都变得谨慎起来,“若是不好吃,可不能怪我。”
顾筝点头,“不会,你拿来吧。”
何蓉这才将东西递给他,顾筝正打算接,何蓉又缩了回去,“吃坏了肚子也不能怨我。”
她知道顾筝不喜欢油腻的东西,有时吃多了会拉肚子,脾胃娇贵的很。
毕竟是皇上,从小锦衣玉食,不喜欢的东西是没机会再拿到他跟前,许多年没吃过,能不能适应还是问题。
万一他真的吃坏了肚子,以此为借口找麻烦,说她在里头放了药,再顺便治她的罪……
如今父亲倒了,钰儿还未成长起来,她再出了事,何家算是彻底完了,没有靠山,便如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嗯。”顾筝瞧她还要提条件,干脆一把将东西抢过,手不小心碰到了何蓉的,何蓉本能一缩。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再见到皇上竟没了半分感觉。
皇上跟她差了一辈,如今四十多岁,原来还有个原配,温文尔雅,大气高贵,可惜死于非命,她若不是像了前任皇后三分,说不得这皇后的位置根本没她的份。
记得她刚嫁时,父亲与皇上还没闹得那么僵,起码表面看来还是兄弟,所以她能当皇后,另外三分是靠了她爹的面子。
那时她心高气傲,非要嫁这世上最权威的人,觉得除了皇上,没人能配的上她,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在这后宫磨光了脾气,越来越自卑。
后宫的女人太多了,周贵妃盛气凌人,柳贵妃娇贵艳丽,皇贵妃善解人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唯有她,像个多余的似的,只会模仿别人,靠与别人相像得宠。
她怎能甘心?
想走出自己的风格,结果却败坏了她在皇上面前的好人缘,如今上不上,下不下,处在尴尬的位置,人也越发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即便现在,也对未来一片茫然,唯一的变化是不争不抢,性子竟变得佛系起来。
人是个神奇的物种,最重要的东西丢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如果连死都不怕的话,那这世上还真的没东西能吓得住她。
钰儿已经能独当一面,其实她还活着,就是拖后腿,若非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得现在早便放弃了生命,还活着都是为了孩子,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时,她不可能护住孩子一辈子。
与其以后眼睁睁看着孩子死,真想现在便带着她离开,如此也就不怕皇上再耍花招。
已经害了她好几个孩子,让她爹娘被困在京城,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施展?
出乎意料,皇上只是认真评价了一下,“味道还行。”
他只细细尝了一口,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倒是好几次打量她,“皇后对我有成见?”
何蓉微微俯了俯身子,“不敢。”
“你眼里全是防备。”何蓉还是太年轻了,藏不起事,一眼被他看破。
“皇上误会了,臣妾没有。”何蓉死咬不松口。
顾筝叹气,“你不愿说也无妨,准备准备,朕晚上在你这里歇息。”
说白了就是叫她侍寝的意思,何蓉心知肚明,可她现在不能侍寝,“皇上还记得锦婵吗?”
锦婵是前任皇后,这两个字也是她的闺名,何蓉模仿了她许多年,对她知道甚多。
“当年皇上独宠锦婵,常常十天半月不去别的宫,只去凤秀宫,结果引得后宫众妃妒忌,将锦婵设计杀害,暴毙于养心殿门口。”何蓉低下脑袋,“臣妾不想落得像她那样的下场,请皇上雨露均沾。”
锦婵死的太惨了,父亲与摄政王勾结,被判死刑,锦婵跪于养心殿求皇上,大太阳下活活烧死了。
刚着火时还没有死,依旧苦苦哀求皇上,结果皇上闭门不出,亲耳听着那声音由哀伤到绝望,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小声,最后消声灭迹,不多时响起侍卫们急急奔来奔去的声音,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出来查看,已经晚了,人早便没了。
烧的只剩下一副焦黑的尸体,硬邦邦的,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听说那之后皇上足足病了三天,闭门不出也不上早朝,沉浸在内疚中,这事对他打击很大,何蓉旧事重提,就是想让他继续沉浸在痛苦中,莫要再打别的主意。
她的小心思太明显了,皇上怎么会看不出,不过仿若不知似的,顾左右而言他,“你是怪朕没有找到丞相吗?”
原来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拒绝他?
“是。”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何蓉承认。
“这事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顾筝瞥了她一眼,“朕晚上与你细细说来。”
为何还是不死心,想叫她侍寝?
“皇上,臣妾昨天瞧见了十五皇子,刚满一岁,还不会走路,臣妾突然想到,若是臣妾的孩子还活着,如今也该是这般年纪吧。”她勉强扬起一个笑容,“若真的活着,皇上觉得他该像谁?你还是我?”
这话不仅扎皇上的心,更多的是扎何蓉自己的心,伤兵八百,自损一千。
提醒他孩子是他杀的,也提醒她,孩子被他父亲亲手弄死。
如果这样还留着情,那她真的没有尊严没有底线了。
“皇后今天句句带刺。”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更何况是他,“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朕改日再来便是。”
何蓉终于松了一口气,“恭送皇上。”
皇上还没走,刚站起来准备再说几句话,被她一句‘恭送’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