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炮他们赶去时双方已纠集上千人,参与械斗者手中除去锄头、粗木棍之外,还有个别少壮男子手中持有鸟铳。双方几个领头者正相互推来扯去,一人脚下一歪,不知是自己绊倒还是被对方推倒的,总之械斗牵一发即动全身,双方人员“嗷嗷”叫着一涌而上。
眼看一场大型械斗将起,一声枪响,震住了双方村民。
余大炮扔下自行车,高举手枪冲上一块高地,中气十足地大喊道:“都给我住手!乡亲们你们听我说,我是西凤桥派出所的指导员。我垦请大家先冷静下来,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坐下来通过和谈解决的!”
静默片刻,骚动又起。
“如果你们认为打斗能解决问题,一定要有人流血你们才肯坐下来和谈,那么好,冲我来!”余大炮拍拍自己脑袋,结果还真有个二愣子举起木棒照他后脑一棒扑下。
惊呼声中,余大炮晃了晃,有血从他浓密的黑发中渗出。
几个内勤冲上来,还有几个村干部也上来了。大家都劝他离开,他非但不走反推开大家,一任血自后脑勺淌至脖子再蜿蜒流到衣领上,扯着嗓门继续大喊道:“还有没有人要冲我来的?尽管来好了!只要你们千万别伤着自己!武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会让事态扩大恶化。要是想解决问题咱们放下武器,我保证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调解方案,好不好?”
见部份村民还有蠢蠢欲动趋势,一村干部急眼了,“人家指导员跟咱们非亲非故,被打了还替咱们村民着想,流了满头的血还惦记着你们不肯去包扎。要是县上来的指导员真有个好歹,我就问你们担当得起不?”
最后一句村干部几乎是扯着脖子嘶吼出来的。
由于余大炮赶去得及时,事发之际临危一枪采取得当,有效震住了村民。事后又积极参与调解,耐心开导,最终平息事态。
虽则挨了当头一棒,但也多亏这一棒,他去老马家送钱时才没被胖婶和她娘家人再挠个满脸花。
余大炮本以为他要到两笔抚恤金多少能将功补点过,但其实在他去电业局前胖婶娘家兄弟姐妹就去闹过一通。他们叫嚣着要把马小豆的尸体抬去电业局,还扬言要去县里市里甚至省里告状,状告电业局不作为。
没有他们闹在前,也就没有余大炮后来的顺当。
被胖婶大姐骂得狗血淋头再被大扫帚扑出来后,余大炮心里不觉燃起怒火。他又不是故意要害死马小豆,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一命……摸摸缠着绷带的脑袋,余大炮悻悻收回方才的念头。
他还不想死,他还想着在下面派出所好好干出成绩,争取早日带着一家老小重归市里。
带着怒火余大炮又去了许茂生家,许茂生已张罗好一桌饭菜,他的手艺比起余大炮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于吃上许茂生从不上心,只要煮熟吃了能填饱肚子就成。
余大炮一口咬开自己带来的那**酒,没有杯子他就让许茂生拿两个碗来,不带好气地说道:“今天咱们也效仿水浒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片吃……”往桌上一瞧,一桌菜,勉强能算半个荤菜的就是一碗鸡蛋饼。还让许茂生摊得个稀巴烂,毫无卖相可言。
其他几个碗里不是咸菜就是酸菜,他说要来吃饭许茂生硬着头皮去左邻右舍讨来的。不过好在有一小碗花生米,也是邻居顺手给的。平时不外出干活的时候许茂生在家自己做饭多半就煮碗青菜,只单给乌丫做点肉沫蛋汤。
“你这样不行。”余大炮摇摇头,“哪能这样将就过日子。过日子你得荤素搭配着来。改天我来教你做菜,不然你这没个婆娘……”顿会,余大炮接着说:“那个支书家女儿的事,你一直没问我也就一直没跟你说。今儿既然话赶上话说到这了我就跟你摆摆这事。”
余大炮告诉许茂生,老支书的女儿何秀琴,一门心思只想嫁给国营厂子里的正式工人。听说他带个孩子又没工作一口回绝,连见个面都死活不肯。
“当初我给你说时你还不乐意,人家还没看上你这条件。”余大炮摇摇头,端起酒碗,“来,咱们扯一口,不用你一下全干,我今儿心里不痛快,你就当陪我。”
他心里不痛快许茂生也不见得好过,半碗酒端起来直接就喝下去一半。
“哪有你这么喝酒的?”余大炮只喝一小口,放下碗,他抹把嘴:“酒得慢慢品,你那样不叫喝酒叫斗酒。”
许茂生眼皮一翻,对上他视线,一脸懵:“不是你说的大口喝酒?”
“你这人……”余大炮心里更不痛快了,“你这是抬杠。”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个大口吃菜,一个闷头喝酒。
无论高兴与否余大炮喝酒从来都是一口一口慢慢品,美酒入喉,灼了舌尖喉咙,心里那点不痛快也就一点点消融在酒中。
再开口,余大炮语气平和了,“别光顾着吃菜,喝酒呀。”
许茂生俩腮帮子鼓胀鼓胀,似乎唯有把胃吃撑心里才会好受些。
看着他,余大炮脑中闪过他日间泪流满面的那一幕,心中不由一动,“我说老许,我问你句话。”余大炮放下酒碗,“你拿我当朋友不?”
许茂生抬眼看过来,又是一脸懵。
“你别跟我装傻,你要拿我当朋友你就告诉我,上午你为什么哭得唏哩哗啦的?”
“没有的事。”许茂生夹起大把青菜塞进嘴里,一口否认。
“看来你是没拿我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