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
“有什么事吗?”杨士骧抬起眼皮。
“刚才学政胡大人求见……”
“人呢?”
“学生以为东翁下午会没有工夫……便请胡大人回去了……”
“也罢。老夫会去胡学政那里走一遭。不过不是今日。”杨士骧只字不提刚才结束的会谈,罗筱才心里着急,却不知该如何去问。
幕僚就是幕僚,必须揣摩东主的心理。尤其像他这种属于私人聘用的师爷。罗筱才断定杨士骧此刻没有与他就龙谦拜访交流的意思,便告退出来。
“罗先生稍等,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去华源实业。对了。派人去趟学政衙门,如果胡大人有空,就说老夫邀他同去。”杨士骧吩咐道。
“是。”罗筱才答应一声。
巡抚出巡是一件大事,相关的仪仗警卫一大堆,必须提前准备。罗筱才想,杨大人难道是要找华源的麻烦吗?
杨士骧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在回味着与龙谦刚才的会面。会面谈不上愉快,也谈不上不愉快。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能干的人,山东这几年的变化,此人当居首功。看来京师的传言不假,周馥在山东推行新政卓有成效,不过是因人成事而已。
一种不一般的感觉攫取了杨士骧的心。
久历宦海的杨士骧接触过各色各样的官员。精明的。昏聩颟顸的,依仗靠山桀骜不驯的,卑躬屈膝唯恐开罪上官的……但没有一种可以套得上龙谦。
无疑,他是精明的。对于军事民政都极有主见,各种数据信手拈来,毫无窒碍。但他的精明又不同于大清官僚,有一种从未经见过的自信从容。对于他的诘难,既不恐慌,又不狡辩,总能讲出一番道理。让他无话可说。
与德军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是既是为了提高第五镇的实力,也是为了遏制德国人的野心,稳定山东局势。对外纷争已成为困扰大清朝的痼疾,在山东,只要控制住德国人,英国就不在话下……
好笑!你以为凭借手里一个第五镇,德国人就会怕了你不成?!
德国之军事政治重心不在亚洲,更不在我中华。而是在欧洲。西有法国。东有俄国。更有英国在海上的遏制。德国自1870年普法战争获胜后成为欧洲的陆地霸主,尽管法国还拥有着欧洲陆军第一的美称,但实际已经衰落了。无论是人口、经济、科技还是民气,法国都比不上德国了。但现在统治德国的德皇威廉二世是个蠢材。这个左臂残疾的人最大的失误就是破坏了宰相俾斯麦精心建立的欧洲平衡。他没有俾斯麦化敌为友,能发能收的本领。看吧,不出十年,一场前所未有的欧洲战争将会在威廉二世手里爆发。所以,德国绝没有力量倾其国力来对付中国。所以,不必顾忌青岛的德军,他们看到第五镇的实力后会变得更加老实。
这叫什么?教训本抚吗?但在大清官僚体制下成长起来的杨士骧绝对不清楚德国在欧洲遇到什么麻烦。他只晓得不能再与列强发生冲突了。欧洲的局势,他真的讲不清。
谈及财政赤字问题,龙谦竟然认为举债建设是必然之势。就山东经济总量而言,四百余万两白银的债务完全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一方面各级官府严重缺钱,另一方面呢,大量的银两以“死存”的状态封存在地下,难以发挥其充当一般等价物的作用。举债建设不是盘剥百姓,是让官吏富户们的存银进入流通领域。银子嘛,只有进入流通它才是钱,否则就是一堆废物嘛。历史上奉行不渝的量入为出的财政政策有其合理的一面,亦有其消极之另一面。如果一直按照量入为出的法子做下去,我国永远不能急起直追已经在各个方面全面超越中华的列强。
这一段话里有几个杨士骧听不太懂的术语,一般等价物、经济总量。杨士骧明白了龙谦将富户们手里的钱“套出来”的手段和用意了,华源和中兴已经是山东士绅趋之若鹜的“财神”,有华源和中兴做担保,甚至比官府的信用都高。所以发行债券就不是障碍了。
花大力气修葺省内主要公路,是一个互相促进的连环套。大批的贫困农民和城市贫民为此找到饭吃,缓解了官府“稳定”的压力。而水泥厂、建材厂等企业拿到了订单,又为官府多交了税。交通的改善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铁路要修,公路更要修。要想的建设不仅不能停,而且要逐年加大投入。建议省里成立专事交通建设的交通局统筹其事。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稳定”的新词,杨士骧马上就明白了,觉得很传神。
教育就更重要了。现在都知道德国是强国,但一百年前德国还是一片散沙,任人欺凌。普鲁士建立义务教育体制,获利甚巨,简直难以估量。所以,省级大学,县级中学,乃至乡级小学要大力筹措举办。资金官府要出,企业和个人也可以出。私人举办的学校就是私人的,校舍等场地是私人的,应当受到官府的承认和保护,学校的资格也是私人的,也要受到官府的保护。钱怎么收回来?收学费啊?小学是免费的,中学和大学就不免费了。国人都有求名的习惯,兴建学校者,官府给予官身,修入地方志让其留名……教师从哪里来?兴办师范学院培养,高薪向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