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段煊瞅了一眼白心离怀里的阿恬,点了点头,“带上她,咱们走吧!”
阿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盖着一件衣服飞在万里高空之上,她扶了扶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刚想起来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盖着吧,剑上冷。”
没有穿外袍的白心离生坐在她身旁,那他们身下的自然就是他的无我剑。
“师父见你疲惫,就让我捎带着你。”他解释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阿恬茫然的问。
“去参加清谈会。”白心离想了想,他也不知道用“参加”二字到底合不合适。
阿恬没有追问清谈会是什么,左右她也不是多么好奇,白心离说的对,剑上很冷,她虽然筑基了,却也无法像他一样忽视严寒,只能默默裹紧了他的外袍。
之后便是尴尬横亘在了二人中间。
白心离对于阿恬而言并不是纯然的陌生人,但他俩也绝对谈不上熟悉,连尬聊的话题都找不到。
出乎阿恬意料的是,竟然是白心离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这么多年来,都是跟爹娘一起生活吗?”
“嗯。”阿恬点了点头。
“那你能说说……爹和娘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吗?”白心离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迟疑和窘迫。
这种感觉对白恬来说很新鲜,她和白心离之前唯一一次正经交流是在石室内,说出来或许没有人信,那时候虽然在实力上她一败涂地,在立场上却占领着上风——是白心离有求于她,而不是她有求于白心离。
而现在,他们又有了一次交流的机会,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青年就算有着惊人的剑道修为,也仅仅只比她大了两岁。
阿恬自然不会拒绝白心离的请求,她开始回忆自己与白家夫妇生活的一点一滴,从他们的喜好说到生活琐碎,在说到白夫人是如何管教白老爷的时候,身旁的青年放柔了眉眼,嘴角微弯,依稀是一个笑容。
白恬突然就好奇了起来,“大师兄,你也有想家的时候吗?”
白心离闻言抿了抿嘴,“初时很想,还闹过,时日久了,就习惯了。”
“那就没想过回去看看吗?”
她继续问道,换来了他深深的一眼。
“我回不去了,也不能回去。”
“为什么?”
白心离没有回答它,倒是身下的无我剑突然颠簸了一下,阿恬猛地抬头,发现二人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群黑衣人所包围,这些黑衣人手持各种奇怪的法器,为首一人怪声怪气的叫道:“白心离!纳命……”
他没能说完,他的同伴们也没能说话,纵横的剑气在瞬间将他们撕的粉碎,血珠如雨般纷纷落下。
阿恬诧异的看着身旁的青年,并非因为他刚刚在眨眼间便了结了多条性命,而是因为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白心离”消失了,明明身体还在原地,可她就是觉得身旁空无一人。
“普天之下,有四十八名道友与我道路相合,是以,只能不死不休。”
白心离突兀的说道,阿恬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也算是另类的解释了黑衣人的来由。
他有四十八名大道之争的死敌,他每时每刻都活在会被袭击的危机中,所以回不了家。
“失礼了。”
白心离道了一声,靠近了阿恬,拿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拭着她沾在脸上的血珠,他的脸上其实也有,在鸦羽般的睫毛和白皙皮肤的映衬下竟显出了几分妖娆。
阿恬看着他,对于眼前的青年来说,天道的偏爱就像是一顶荆棘之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但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争下去。
扪心自问,她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这顶通天的荆棘之冠,痛入骨髓也决不肯摘。
凛然的剑意铺天盖地而来,锐利的视线刺的她头皮发麻,压倒性的可怕力量碾的她骨头生疼,耳畔还能听见吱嘎吱嘎的响声。
双腿克制不住的弯曲,她在身体坠下的那一刻伸出手臂撑在了地上,一只膝盖重重的扣下,豆大的汗滴连续不断的从额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圆点。
然而排山倒海的威压并没有因她狼狈的反应而减弱,反而来势更加凶猛,迫使她支撑身体手臂开始微微颤抖,连骨头缝都泛起了疼痛。
要被折断了。
阿恬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危机感,与白心离相比,自己往日里仰仗的力量脆弱的不堪一击,她可以与宋之程对拳,也可以轻易掰断令赵括束手无策的法器,但她受不住白心离的一眼。
什么是差距?
这就是差距。
这一路走来,她并非没领略过厉害的剑意也并非没见过厉害的修士,前者如祖师爷的断剑,后者有神叨叨的谭天命和笑呵呵的郭槐,然而祖师爷的断剑毕竟是个无主之物,而谭天命和郭槐毕竟是师叔级人物,一身修为早已圆润如意,又怎么会故意放出来吓唬一个小姑娘?
可白心离不一样。
弱冠之龄,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他不需要韬光养晦,也不需要故意藏拙,他的风华正茂,掩也掩不了,藏也藏不住。
身体和精神都绷到了极限,可内心深处却有一股子倔劲支撑她坚持下去。
不能跪下,不能跪下。
一旦跪了,就真的折断了。
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