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带了大公主来给姬宣远请安,却见到连安随都在殿外候着,从前不论朝堂上议论何事,姬宣远也都不大瞒着安随。
如今这样的情景,却叫皇后不得不多想些。
安随低身行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大公主。”
皇后都还没有出声,却是大公主舒尔脆生生道,“平身!”
大公主舒尔如今已经六岁了,行动天真活泼,往日里大皇子因在太学念书,不大见姬宣远。反倒是大公主舒尔能够时常承欢膝下,博皇上一笑。
只是近来,皇后觉得公主年岁也渐渐增长,已然不能再只让公主学一些简单的小学,便从尚宫司里头调了一位侍书前来每日给公主传授《淑媛列传》,从娥皇女英开始,讲述了历代的贤淑列女的事迹。皇后本也是好意,奈何大公主仿佛并不是一个天生安于礼仪之人,反而时常给侍书捣乱,如今不过是三五个月,公主的侍书已经换了两个了。
从前姬宣远也问过舒尔,为何不肯好好学时,却不想舒尔却抬起头来,“因为舒尔不想要做一个好孩子,五姑姑就是因为从小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会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才会让父皇和皇祖母这样难过。”
彼时赵国长公主方嫁,舒尔这番话是大大触动了姬宣远对赵国长公主的愧疚,良久也只是对皇后说,“既然舒尔自己不喜欢,也不必逼着她学了吧!她纵使再不好,也有朕护着她这辈子安枕无忧。”
安随只觉得,那大公主看起来不过是六岁的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纵使不见掩饰,露出了几颗如白玉似的的细牙来,整整齐齐的,却与在宫中谨言慎行的宫人、妃嫔们都是不同,那些世俗礼教从不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印来。她总能在芙蓉柳央之中,静静享受着喜怒哀乐都形于言表的自由。
舒尔伸手拉住安随,“安大人,可怎么办呢!父皇今日要查我的书了。”
安随微微低身,“公主又没背完吗?”
皇后笑道,“她倒是背了,心思却不大在上面,背了一会儿就恹恹的,不肯再背。从昨儿晚上开始,乔大人便一直陪着督促,奈何她顽劣着呢!到了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
大公主舒尔倒是安随见过的女孩子们中最为聪慧的一个,只是却无耐心背那些儒家的经书,反倒是喜欢作画,如今年纪虽然不大,画间却隐隐已见风采。
姬宣远朝务繁忙,却也对大公主的功课看得紧,时不时要查看,公主一门心思只在画画一事上,那还真的得空去看那些书去。
皇后娘娘问道,“皇上是在里头议政吗?”
“倒也不是,皇上今日兴致不错,约了几位大人在鉴定字画呢!皇后可要进去?微臣让人前去通报!”
安随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新智立刻前去通报,不过多时便出来了,“皇后娘娘请!”
安随屈身送皇后入殿,那大公主反而转过身来,对着安随比了一个愁苦的脸色。安随险些没笑出声来。
安随稍候了一会儿,里头的几位大人便纷纷出来了。方才几位大人进去的时候,安随前去胡嫔的宫中传旨去了,因此并没有与诸位大人见礼。
安随都与几位大人行了平礼。这内省的官职和外省的官职不同,品级地位都不好论,因此为避免风波,均都是以平礼相见。
蔡襄是最后出来的,那几位大人都走了,蔡襄方才与安随见礼,“听闻安大人写得一手好隶书,在下十分仰慕,坊间真迹不多,襄斗胆,可否请大人割爱赐字?”
安随闻言,忍不住掩口笑道,“蔡大人果然不负‘书痴’之名,若非微身明白大人痴迷,方才这话是短短不可对女子所言。”
“大人说得是!”蔡襄也笑了起来,“是在下唐突了。竟也顾不得大人与在下不过初次相见。不过大人也并非迂腐守礼之辈,岳丈大人和拙荆也时常提及大人,倒是叫在下对大人觉得一见如故。”
“入宫以来,已然许久不再听闻伯父和四娘的事情了,如今提起,四娘倒是没忘记我,却也觉得恍若隔世之感。四娘姐姐可还好吗?”
“四娘正与我怄气呢!”蔡襄笑得有些尴尬。
“姐姐若非在乎大人,也不必自己生气了。”安随轻轻道,“微身的字拙劣得很,倒是难得能入大人的眼,今日还不方便,来日写了,便送与大人,也望大人能多赐教。”
蔡襄连忙躬身道,“不敢不敢!多谢安大人了。”
“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