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夏日的时光总算是要来了,天气也连带着沉闷了起来。
安随坐在院子的梨花树下看书,树上的花瓣偶尔落下,有些夹在书间,有些洒在安随的身上、发间,那情景俨然一幅优美的泼墨画。
便是宜合带着一帮子人杀气汹汹地来到乾政宫里,都忍不住把脚步放缓了下来,停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等到身后的一个太监上前来提醒,宜合这才回过神来,正要上前,安随却已经看见她们了。
安随将书递给身边的公孙洛,缓缓起身面对宜合道,“难得见到宜合姑娘来一趟,不知道是不是贤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宜合微微皱眉,眉毛微微一挑,“的确,贤妃娘娘有事要找安大人,贤妃娘娘已经在坤安宫里等着安大人了,安大人有请!”
安随看了公孙洛一眼,回过头来对宜合道,“既然贤妃娘娘有请,那么本官就走一趟吧!”
公孙洛点点头,“安大人安心地去吧,皇上回来之后,下官自然会跟皇上解释的。”
“公孙大人不必跟皇上解释了,宜慧已经去请示皇上了,皇上下了朝之后,必然也是要赶来坤安宫的。”宜合微微侧身让路,“安大人请!”
坤安宫里坐满了妃嫔,列坐其次,从最上位的贤妃开始,一直到宫中末位的贵人,都坐在宫殿里一言不发。安随一进来,班贵嫔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叫人怜爱。
可是安随怎么看都觉得心寒。
安随微微躬身,“微臣安氏见过诸位主子,却不知道贤妃娘娘特意去请微臣来是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你不知道吗?”贤妃微微低眉,突然眼神戾气大作,“安随,你跪下!”
安随却站着不动,贤妃一个眼神示意,几个小太监立刻就要上前来对安随动手,安随眼神一扫,厉声道,“谁敢放肆!”
几个小太监被安随的眼神生生吓到了,连贤妃都惊了一下,她印象中的安随从来都是温温婉婉的样子,便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也不会公然地去反抗,当初在梁顺常手下的时候便是如此。
她差点就以为眼前的人不是安随了,从前的安随怎么会有如此凌厉的眼神,会有如此上位者不动声色的威仪,连她都差点被震慑到了。
果然是皇帝身边呆出来的女官。
安随微微垂下眼帘,掩住眼神中的凌厉,轻轻道,“后宫有仪,女官位比后妃同等地位,虽然自称臣,却不必按臣子的礼节行礼。若非有罪,不必行跪礼。微臣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何罪,贤妃娘娘居然要微臣跪下!”
贤妃娘娘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既然你要证据,本宫就让你知道个清楚。拿上来!”
即刻就有人拿了百鸟朝凤图来展开在众人的面前。
“本宫问你,百鸟朝凤这张画是不是你和班贵嫔二人合力画成的?”贤妃轻轻拂过那幅画,语气中略带了一点惋惜,“这画可画得真不错啊,可惜了,却是个害人的活计!”
安随对着画细细研究了许久,“这画的确是微臣和班贵嫔亲手画出来的,不过微臣却不大明白贤妃娘娘话里的意思。这画的确有出自于本官之手,是为了给皇后娘娘的寿辰所作。”
“既然如此,安大人你还不认罪!这画里头搁了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安随却不买账,“微臣不知道,还请贤妃娘娘明示。”
贤妃藏在袖子里已经攥得很紧了,面上却还是笑得风淡云轻的,轻轻一句,“宜合,你来说!本宫倒是要看看,安大人的嘴巴到底是有多硬。”
宜合立刻领命,“是。”
宜合将画卷全然展开,“皇后娘娘自从寿辰前几日收到这些贺礼开始,就一直胎动不止,甚至已经有气血两亏的现象,贤妃娘娘就将皇后娘娘收到的贺礼都拿出来的彻查,经过太医的验证,这幅画里可是大有问题。”宜合伸手指着安随画的那一只大气磅礴的凤凰,“班贵嫔擅长作画,应该知道按理来说,这么鲜亮的颜色本不可能普普通通的颜料就能调和出来的,即便调和出来了,即刻就上了青松油烘干也不可能将这一份鲜亮保持到这个时候。”
安随什么也没说,静静等着宜合的下文。
“作画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在这些颜料当中加入了雄麝。太医也严查过了,这颜料里面的雄麝不仅仅是普通的雄麝,还是极其珍贵的当门子。那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安大人久在后宫里呆着,不会不知道吧!这幅画所有的颜料里都有这种当门子的搀和。而皇后又特别喜欢这画,成日挂在寝殿里头观赏。如今皇后腹中的孩子差点没能保住,太医们都还在诊治。安大人,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