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夜宴上应付一群官员或是虚情假意,或是有几分真心的嘘寒问暖,也是有几分疲惫。
这若是从前认识的人便罢了,只是可笑那些素未谋面的官员也都来凑热闹,溢美之词之间也多有拉拢或者相投之意。
安随都含糊带过,能婉拒的都给拒绝了。拉帮结派这些事情,她到底是不会的。
总算是等到百官夜宴结束了,安随走出了大殿,寒风轻轻一吹,身上的困意便又驱走了几分。
安随正打算离开,却听见一个中厚的男声喊住了自己,“安大人,请留步!”
安随转过身来,见到是左相秦明,他虽然是继郑东柳之后才当上的左相,不过其威仪在前朝也是出了名的。
安随低身行礼,“下官鸿胪寺佐伊安随见过左相大人。”
“用不着在本官面前这样恭谦,虽然你是女官,但是你的功绩和忠勇本官也是欣赏的,只是你外事出使多年,似乎朝中的许多规矩都给遗忘殆尽了。”秦明的声音不大,可是如洪钟一般,无处不透露出一种威压,俨然一副家长的风范。
“下官的确在外出使多年,对朝中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若是下官有什么做得不恰当之处,倒是要请左相大人多多指点。下官毕竟新入朝,有许多事情未能尽善尽美。”
“听说皇上前几日去了上林苑,可是身边只带上了你一个人?”秦明冷哼一声,“伴驾之事该是后宫妃嫔的本分,便是女官伴驾也该是内廷女官的本分,而不是你一个外臣该做的事情。如今你也是朝中唯一一个能上朝议事的女官,该明白‘自重’二字怎么写的!如今你这样的做法,和奸佞小人有什么分别?”
周围停驻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各个都站在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时不时地指指点点几句。
安随从来还没有被当众这样训斥过,赧色都烧到了耳后根去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渐jian 攥了起来,指甲嵌到掌心里的时候,那一阵微痛让安随清醒了过来。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要怪谁?
她强忍住心中的难堪,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大人说的,下官谨记了。”
“诶,秦大人所说的这些话,本侯怎么觉得秦大人是在妒忌安大人呢?”
安随抬起头来,邢侯手中端着一个酒樽,从殿内信步走了出来。
“邢侯金安!”秦明皱着眉头抬起身子来,“邢侯方才说这话是什么,下官这是教导安大人,身为人臣该有的人臣德行,下官身为左相,乃百官之首,理应为皇上训导官员。邢侯难道觉得下官所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不仅不对,还是大大的错。在本侯看来,秦大人说得十分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掩饰自己的本心。”
“邢侯此话从何说起?”秦明也是朝中的重臣了,当众被一个年轻的后辈挑刺,实在难堪。偏偏对方是爵位高于他的邢侯,他向lai 自以为有理。
邢侯走到安随的旁边,缓缓道来,“其实秦大人提到安大人不应该伴驾上林苑,其实不是因为安大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而是因为皇上召去伴驾的人不是秦大人你,而是一个资历根本无法和秦大人您相比的新官。如果被召去伴驾的人是秦大人您的话,您会拒绝吗?恐怕不会吧!”
“你……”秦明皱眉道傲,“本官身为大丈夫,若是被召去伴驾,自然是天大的荣宠。可是安大人身为女官,而皇上却只带了她一人前去,男女有别,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下官是为了皇上的声名着想,并非是为了私怨而故意刁难安大人。”
邢侯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秦大人啊秦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皇上好,一副为臣者恨不得为君死的模yang ,却不允许别人为君鞠躬尽瘁。本侯问你,到底是男女之分重要,还是君臣之分更重要?”
“这……”
邢侯却不给他解释的机hui ,“先帝和皇上重新设立前朝的女官制度,就是为了国中有才之人不分男女都能够为国尽心尽力。可是你却在这里口口声声提男女之分,你是要置皇上英明决断于何地?想要置先帝于何地?让女官伴驾觉得不妥,难道你在置疑皇上的圣明?”
那一顶又一顶帽子扣下来,秦明也显然有些招架不住。邢侯眼神一转,扫向那些看热闹的官员,“怎么,你们也和秦大人一样,置疑皇上的决断?还是说,你们谏台敢将这件事情上书给皇上,让皇上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些官员连忙摇头,“下官不敢!”
紧接着便立刻告退离开,秦明显然已经十分尴尬,最终也只能恨恨道,“下官不敢!”
“不敢,还不走?”邢侯厉声道,“杵在这里干什么,喝西北风吗?”
“是,下官告退!”
秦明离开之前还不忘抬眼恨恨剜了安随一眼。
邢侯等秦明走远了,才转过来看了安随一眼,然hou 放声大笑,安随也仿佛被他感染了,微微一笑,“方才多谢侯爷解围了。”
“诶,别谢本侯,本侯也是看他不爽很久了,没事就在本侯面前倚老卖老,满口的什么仁义道德。今天也是借着你的事情,好好训他一顿,好叫他知道收敛点,别没事捧着点年纪到处乱晃悠,还乱咬人!”
安随失笑,“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侯爷了。”
“没事儿,你是不是要出宫?那就赶紧回去吧!本侯酒也喝够了,该回去休息了。”邢侯直起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