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随在睡梦中忽然感觉到胸口的沉闷,仿佛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似的 她起身吐出一口淤血。 安随的心里便升起一种不祥,那已经良久没有出现的不适从在楼岚军营中忽然昏倒开始,便一桩一件开始接连而来。鬼医预言的反噬已经开始了。
那疼痛开始从胸口逐渐蔓延到全身上下,只是片刻,安随便觉得身体里好像是被扭在了一起。
良久,那帐外响起了一阵箫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那箫声的关系,那疼痛竟渐渐削弱了下来。
安随穿戴完整,又披了一件外袍,这才步出帐外,循着箫声的方向走去,那半高的岩石上,坐了一个男子,那背影看起来却是如此萧条落寞。安随旁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下,那箫声像是一剂良药,至少此时是,它抚平了安随此时的伤痛。
良久,陈思渲才放下了手中的箫,“安大人也是夜半不能安眠,还是说安大人被下官的箫声给惊醒了呢?”
安随摇头,“其实都不是。反而是为了寻觅箫声而来。陈大人很喜欢《在水一方》吧!这么些年,陈大人只有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
“是很喜欢。”陈思渲拭拭手中的萧,“你听过很多年前我吹这首曲子吧!”
安随点头。
“那可有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安随垂下眼帘,不愿意去看陈思渲的眼神,每一次她看见他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起刘沁来。想起那个爱了一辈子却为了他绝望而死的女人。回京之后,安随强忍住一次也没去看过刘沁的坟前,她生怕看见那个女人爱了一辈子的结果,那样叫人心寒。
“仿佛那心境要迷茫得多了。”安随问陈思渲,“难道陈大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一份初心吗?连刘姐姐的死都不能让你放弃吗?”
陈思渲沉默。
他很想要放弃初心,就像当年决心要娶刘沁的时候一样,本来都已经要放弃了,命运却让他知道了真相。那一刻,死了的心重新燃烧起来,便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它熄灭。
刘沁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要伤害的人,可是偏偏伤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他自己。这是他最无能为力的地方。
还记得刘沁弥留的时候,握着他的手问他,“阿渲,我问你,这一辈子,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想听实话。”
陈思渲点头。
“那和乔荞相比,我和她在你心里,你更爱谁?”
陈思渲犹豫了很久都不能回答,“我欠她的很多,而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要陪伴一辈子的人。”
刘沁却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那眼角的泪水就这样没入了她的发鬓之中,“你怎么就这么实诚呢?我都要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骗骗我哪怕是骗我,说你爱的人是我也好啊!”可是她由不等陈思渲作答,自顾自地说下去,“算了,我爱上的你不就是这样的吗?如果你骗我了,你就不是阿渲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是有的,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让我先遇见你吧!我保证,我不会负你,希望你下辈子也别再爱上别的女人了。”
刘沁去的时候很安详,那是她为自己找的一个希望。她就是那样一个需要靠着希望活下去的人。
陈思渲对着远方叹了一口气,“阿沁和她是不一样的,只是她们都在我心里。有的时候我也很疑惑,但是不可否认,她们都在我的心里,阿沁走了之后,我时常梦见她,有的时候醒来的时候也会很茫然,以为还是在梦里面,下一刻阿沁就会推门进来。我想了很久,那其实是一种习惯,而且愧疚不是感情的枷锁。你觉得呢?”
“我不懂,也许你是对的吧!”
陈思渲又吹了一段,“明日,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
陈思渲微微一笑,“皇上让我前去楼岚打听消息,很快就会回来了,最多一个月。”
“探子那么多,为何要你去呢?这并不合理。”
“皇上有皇上的用意,安大人,如果我在去楼岚的途中遭遇什么不幸的话,看在阿沁的面子上,尽量把我找回来,就算是尸体,我也想安葬在阿沁的身边,算是了了我的心愿。”陈思渲的深色忽然边和凝重起来,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但又好像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所说出来的“遗言”。
“为什么忽然要跟我说这个?”
陈思渲轻松一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咱们使团出来的时候不是一般都要留一些遗言的吗?”
的确,虽然这么些年来,大楚边境还没有那个国家真的敢对大楚的使者下手,但使团来往国家之间,也的确要做好随时会牺牲的准备,有时候是因为政治原因,有的时候就是病患灾难的缘故了。
安随点头,“我知道了,也会记住的。”
陈思渲忽然翻开左手掌,指着掌心的一块梅花状的伤疤,“如果你认不出来是我的话,记得翻开掌心看一看,有这个印记的人就是我了。”陈思渲说完,便走了。
安随的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有几分哀伤。
陈思渲第二日便出发,十日之后他从北方传来的消息,正式证实了安随的猜测。今年的五月开始,楼岚最北方的边境出现了小规模的蝗灾,慕容恒带兵出来征战之前,吩咐要全力治理。可是六月开始,楼岚境内却开始出现干旱的现象,大多数国内的河流和支流都出现了干涸的现象,再加上秋冬时节北风的转向,使得北方的蝗灾开始全面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