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摆了张桌子, 长安一边吃面一边看着丫鬟咯吱薛红药。
薛红药一开始还边笑边叫骂呢,等到长安一碗面吃下去, 她除了笑就剩喘气的份儿了。
虽说这不算什么刑罚,但纪晴桐在一旁看着还是觉着有些尴尬。见薛红药笑得满面通红,额上汗都出来了, 她转过脸低声对长安道:“安哥哥, 这都过了卯正了,你不用去理政院点卯么?”
“早些晚些都无所谓, 能管我的人不会来查我的岗。”长安下颌一抬, 示意丫鬟们住手, 问笑得几乎要抽过去的薛红药“服不服输?”
薛红药艰难地喘匀了气, 含着泪花的美目一瞪,骂道:“呸!狗阉人!就会使这些歪门邪道, 有本事你真刀真枪地来?”
纪晴桐:“……”看起来这位薛姑娘用不着她多此一举地为她求情。
长安摸下巴, 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是嫌爷没有真刀真枪?哼, 别说爷没有,纵使有,也不能便宜了你这小泼妇!”
薛红药听他居然这般曲解自己的意思,一时又羞又气,正待破口大骂,长安却又示意丫鬟继续咯吱, 她顿时便除了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纪晴桐不能为薛红药求情, 但留在这里旁观又觉着别扭, 正待找个借口离开,目光无意间瞥过西厢房那边,她伸手扯了扯长安的袖子。
“什么事?”长安向她这边倾过身来。
“薛大爷在往这边看呢。”当着爹的面这般折磨人家女儿,纪晴桐觉着十分心虚。
长安闻言,目光往西厢房那边扫了一眼,道:“无碍,他若觉着不妥,早就过来替自己女儿求情了,既然他冷眼旁观,可见他也觉着自己女儿欠收拾,少不得要杂家辛苦一些,替他好好管教一下女儿。”
纪晴桐:“……”
长安又看了片刻,渐觉无趣,便起身对纪晴桐道:“我走了,今日若有京兆府的人上门,记得差人去理政院叫我,我不回来,不准他们踏入院门半步。”
纪晴桐应了,长安看薛红药一眼,又道:“让丫鬟继续咯吱她,不求饶不许放下来。”
“哦。”纪晴桐低低地答应一声,一直将长安送到后院通往前院的垂花门处才折返。
“先住手。”回到后院薛红药的椅子旁边,纪晴桐踌躇了片刻,对两名丫鬟道。
丫鬟们停下之后,薛红药终于得以喘了口气。
“薛姑娘,我们刚刚搬进这府中,活计很多,人手却不够,你若一直绑在这里,再搭上这两个丫鬟的话,你爹今天的药怕是要耽搁了,你看怎么办?”纪晴桐站在薛红药面前,柔声细语地问。
薛红药知道纪晴桐这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原本不想低头,但一来考虑到她爹确实需要她照顾,二来那死太监不在了,对着纪晴桐服软总比对着那死太监好,如是想着,她便满心不甘地点了点头。
纪晴桐遂让丫鬟将她从椅子上放下来,她虚软着脚步回到西厢房,进门一看发现她爹薛白笙披着衣衫形容枯槁地坐在桌旁,忙上前关切道:“爹,这么早,您怎么起来了?”
“你在院子里动静那么大,让爹怎么睡得着。”薛白笙说了这么一句便咳嗽起来。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薛红药提了桌上的茶壶要走。
“人家也是刚搬进这院子,事情多着呢,你就别去添乱了。再说了,你惹得安公公不痛快,倒还想这院里的下人伺候我们?哪来的脸?”薛白笙道。
薛红药咬着唇一脸倔强,不说话。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人越大脾气也越大,越不懂事呢?”薛白笙愁道,“哪天我一蹬腿归了西,你这无依无靠的,又是这么一副讨人嫌的性子,你叫我怎么瞑目?”
“我怎么讨人嫌了?你不是跟我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吗?那他出手相助必然也是有所图的,他要我付出什么代价直说便是,我就看不惯他那阴阳怪气的样儿。”薛红药不服气道。
“你、你失手打死了郭兴良,我知道你不怕偿命,可你爹我还没死呢,你这是要我拖着这把老骨头去为你收尸?”薛白笙指着她,手都在抖。
薛红药无言以对,就在内室门口蹲了下来,额头抵着胳膊闷不做声。
室内静默了片刻,薛白笙身形佝偻地走过来,伸手摸着薛红药的头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薛红药侧过脸来,眼珠子发红,眼角尽是濡湿的泪痕,却愣是一些儿泣声都没有,只开口时嗓音略带哽咽,道:“爹,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在台上要唱戏,在台下也要唱,这一辈子都下不了戏台子了是不是?”
“除非啊,你能找着一个你喜欢的,愿意护着你,也有这个能力护着你的人。”薛白笙心疼道。
“我不稀罕!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你。”薛红药用袖子蹭一下眼睛,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薛白笙不放心地问。
“去熬药,熬好了药再去纪姑娘那里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一收起眼泪,薛红药便又成了那个气势十足风风火火的女子。
辰时末,外头忽来了一队京兆府的官差,说是要就郭兴良被杀一案带薛红药去京兆府问话。
纪晴桐听报,忙一边稳住官差一边着人去理政院通知长安,她自己则来到后院角落里的井台旁。原先住在这宅子里的人家搬走得匆忙,大件的家具物什俱都留了下来。纪晴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