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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时,齐毓玠生了场重病。大难不死,却又多了一病。
此病怪哉,自那年起,他竟能听见别人藏在心底未从口中吐露的声音。
譬如此刻,齐毓玠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手肘靠在龙椅右侧,托腮低眉,一副对朝臣们各执己见的辩论十分为难的样子。
大殿内,正辩得激烈的官员们时不时拿眼睛斜觑上首的陛下一眼,意图从他脸上得到那么丝丝缕缕的认可,然而陛下稳坐泰山,周身气息捉摸不定,教人猜不透圣意如何。
争执良久,仍不见他出声定夺,参知政事庞佐斯斯文文从朝队里走出,双手举笏对皇帝道,“陛下,陈大人此言差矣……”
“差矣个屁。”被点名的左都御史陈子昭愤懑粗俗的立即在心内默默怼道。
齐毓玠轻轻挑了挑眉梢,不动声色。
“陈大人自小锦衣玉食,自是不知清苦学子寒窗苦读的艰辛,此界科举……”
熟悉的声音继续不服的冒出:“呸庞佐你个土行孙,老子祖祖代代有钱惹你了?老子有钱惹你了?你仇富是不是?你再说一句当心老子下朝组队削你啊!”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吐槽声跟夏日河底青蛙似的,呱呱嗡嗡地冒了出来。
齐毓玠蹙眉换了个姿势,余光扫了眼底下站得个个笔直一脸严肃的官员,心累。
盛楠大将军:“嗤,芝麻大点事,一群酸秀才整天逼叨逼叨,真想上去一人抽他娘几鞭子,天天耽误老子下朝时间。”
户部尚书赵一凡:“庞佐和陈子昭背后各有丞相与老贤王撑腰,记得上次陛下偏向于丞相之言,秉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今天干脆站队陈大人罢了……”
大学士曹越:“若陛下真着手彻查今年科举,只怕不妙,前阵子摆不脱手,收了一幅画,虽然那家公子没进百甲,但就怕人倒霉,待会下朝要好生找翰林院学士商量一下才行,哎!”
伺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李久:“诶哟老天爷啊,腿都站抽筋了,只怕今日又要延迟两个时辰下朝,好想先去死一死,这庞大人怎么永远那么罗里吧嗦?跟太后房里那只学舌的鹦鹉一样。”
……
面无表情地抬手轻叩案台,齐毓玠抬眸望向众人。
“哇,要下朝了,好开心,等下吃咸豆花还是甜豆花?纠结。”
“哎哟喂,陛下您快说话,别只看着不说话,尿急。”
“咦?陛下要表态了,快来下注来下注,我赌庞……”
齐毓玠抽了抽嘴角,眼梢轻挑,严肃地望着佯装镇定和难掩兴奋的百官们,语气淡淡道,“诸位爱卿皆言之有理,关于此事朕已有定夺,诏书已拟,会命内侍省稍后下达。”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见陛下一记目光瞥来,掌印太监如释重负的扬声长喝。
群臣行礼,齐毓玠起身离去。
初春之时,宫中新意点点,胖嘟嘟的绿芽娇憨可爱的伸展出身子,空气里都悠荡着新鲜的植草香气。
行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途中,齐毓玠本想问偶感春寒的太后近日身体好转了些没,可话到嘴边绕了一圈,莫名其妙就变了,“御膳房有没有甜豆花?”
“啊?”身后太监总管李久在心底懵逼了一瞬,忙回,“自是有的,奴才立马让小林子去御膳房知会一声,陛下您早膳只用了一盅粥,奴才再让他们呈几碟桃花糕与莲花酥送去慈宁宫如何?今年桃花新开,御膳房取最饱满多汁的粉色桃花制了花瓣糕,太后前日笑着用了一块,称软糯可口唇齿留香。”
说完闷在胸口感叹,“太后可怜哦,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却非克制自己,生怕被人瞧出喜好,哎,忌惮这忌惮那,可大家也不是瞎子,伺候久了都能从小细节看出来嘛,这点还是陛下好,果然不是亲生母子,性格上没有太多相似之处……”
“那就多备些不同口味的糕点,花式精巧些。”齐毓玠淡淡开口。
“是,奴才遵命。”
入了慈宁宫。
齐毓玠给气色明显有所好转的太后请安。
“陛下不必多礼。”见她欲起身,齐毓玠忙上前搀扶。
太后眉目慈爱地拍了拍他手,心底嘀咕,“朝堂那群老家伙们日日争来斗去,折腾得皇帝眉头不展,害得我也次次不好在他不悦的当口说话。”嘴上却道,“大臣们一心为国,陛下有他们分忧解难,真是我麟国大幸。”
弧度极浅地弯了弯唇,齐毓玠扶着她走到春光暖绵的庭园,似是一时兴起,“峦儿呢?朕几日不见她,心底格外惦念。”
“那泼猴儿……”太后眸中笑意深了些,她转头轻声吩咐嬷嬷几句,便与皇帝坐在千年洞庭树下的石桌上。
恰巧御膳房送来糕点,以及几份豆花。
太监李久一一搁上桌。
“香,香香……峦峦要吃桃花糕……哇……”娇憨的女声瞬间由远至近,一个着轻薄春衫的十五六岁少女提着浅绿色裙摆飞速跑来,身后匆匆跟着几个手捧披褂和零嘴儿的宫女嬷嬷。
“峦儿。”太后嗔责地拧眉叮嘱,眸光含着担忧,“你慢点儿,当心摔着。”
说话的空档,少女已轻喘着气跑来,她伸手迅速捉起块桃花糕,一口咬下去,表情瞬间鲜活开心起来,发出“唔唔”的愉悦哼唧声。
“峦儿,给陛下请安,母后教了你多少遍?”
“无碍。”齐毓玠将甜豆花推到齐峦身前,冲太后笑道,“峦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