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十八日,巳时三刻,关东地区的第一场雪终于是落了下来,不大,也就只是些雪粒子而已,下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过仅仅只是将地面稍稍染白而已,可气温却是陡然间降低了不老少,在这等时分行军,无疑是件苦差使,奈何有上命压着,近十万关东大军却也不敢有甚怨言,只能是老老实实地沿着泥泞的大道默默地向前,再向前,只是行军的速度却着实不算快,自打出了江户,这都已走了两天余了,方才不过进抵甲府而已,日行不过三十余里。
大军侧面的一座小山包上,一名年近四旬的中年将领策马屹立,但见其身着绚丽之铠甲,头戴冲天冠,一张国字脸上神情肃然,虽无言,却不怒自威,这人正是当今幕府将军德川吉宗,原本是纪伊藩藩主德川光贞第四子,因前任将军德川家继无后,在诸多家老的支持上,得以入主幕府,为德川幕府之第八任将军,文功武略皆出色当行,因成功地稳定了米价,从而使社会呈现稳定的局面,百姓赠给他“米将军”的雅号,被称为德川幕府执政以来的最有才干之英主。
甲胄的摩擦声响绵绵不绝中,近十万大军已有半数通过了德川吉宗所屹立的小山包,就在德川吉宗打算纵马下山之际,却见一名骑兵疯狂地打马沿着大道向小山包疾驰而来,德川吉宗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
,握紧马缰绳的手却是一松,就此打消了下山的念头,默然无语地等待着那名骑兵的到来。
“报,将军大人,京都告急,支那军炮火犀利,东面瓮城已残破不可守,德川右臣已率部退防内城门,京都危在旦夕,请求将军尽快发兵救援。”
疾驰而来的骑兵纵马冲上了小山包,在离德川吉宗不到十步的距离上,方才勒住了狂奔的战马,一个利落的滚鞍下马,顺势已跪在了德川吉宗的马前,连大气都顾不得喘上一口,便已是气喘吁吁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加上这一次,自打前日起,京都告急已是第十三回了,一回的语气比一回急迫,德川吉宗原本就微乱的心自不免更烦上了几分,但并未有甚表态,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德川吉宗号称德川幕府历史上最杰出的英主,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清军对京都围而不打的架势一出,他便已看破了清军围点打援的算路,为此,德川吉宗可是没少针锋相对地作出战略部署,顶住京都那头接连告急的压力,坚持完成了江户以及周边诸藩的战争总动员,集结了近十万的大军,并勒令沿途诸藩不得擅自进兵,须得等到己方大军到时,方才可随大军一起出征,为的便是能做到举全国之力与清军来上场大决战,可却万万没想到始终按兵不动的清军突然发动了凶狠的攻势,这才两天而
已,瓮城已失不说,城中的守军更是在清军的炮火洗劫下死伤惨重,倘若清军真投入总攻的话,京都城破也不过就是旦夕间事而已,这等突然之变化显然有些出乎德川吉宗的预料之外,该如何应对,就成了摆在德川吉宗面前的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命令:各部即刻加快行军速度,今日内务必赶到饭田!另,通谕越前、美浓、伊贺诸国各藩即刻发兵,在中津川与我大军会师,不得有误!”
德川吉宗反复思索了良久,到了底儿还是不敢承担京都被攻破的风险,没旁的,天皇虽只是个傀儡,可毕竟是国之象征,真要是就这么落入了清军手中,那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不说多,天皇一道诏书下来,诸藩大名势必进退失据,就连他德川吉宗怕也难免有投鼠忌器之顾虑,很显然,这等风险已是超出了德川吉宗的承受范围,就算明知清军这是在逼己方急行军,德川吉宗也没得选择,再说了,在其看来,己方如今已汇集了近十万的大军,若是沿途各藩部队再加进来,足可凑成十三万以上的大部队,完全可以一口吃掉孤军深入的清军,一念及此,德川吉宗也就不再多犹豫,接连下了两道命令。
“将军有令,各部急行军,天黑前务必赶到饭田!”
“将军有令,各部加速行军,入夜前务必赶到饭田!”
……
德川吉宗既已下了令,自有跟随在其
身旁的数名传令兵应诺而去,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高声呼喝着,将德川吉宗的命令传达到了全军各部,不多会,原本只是缓步向前的江户大军立刻总动员了起来,全军跑步向前,行军速度陡然间便已是原先的两倍还多……
“这什么鬼地方,大冬天的,居然还起雾,奶奶个熊的,真是个蛮荒之地!”
远洲滩海面上,雾气翻腾不已,这都已是巳时四刻了,雾气竟然还没散尽,屹立在“镇远号”高大舰桥上的舰长王长庚忍不住便爆了句粗口。
“谁说不是呢,穷山恶水出刁民,整一个鬼地儿!”
王长庚这么一骂,站在其身边的大副孙承西自是大起同感之意,跟着便附和了一句道。
“嗯……”
王长庚其实对雾气不雾气的并不是特别在意,只不过是心中憋着一把火罢了,没旁的,大军远征东瀛都已是打了好几仗了,可王长庚却是一次都没能捞到,到目前为之,居然连一炮都不曾放过——自出征时起,王长庚所在的“镇远号”就一直是自家主子弘晴的座驾,不仅如此,他所统率的分舰队还是运兵船队的主要护卫力量,无论是围歼东瀛大阪水师之役,还是炮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