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王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怀念与惆怅,看向知漪的目光却出奇温柔,最为长久凝视的,是知漪那双如猫儿般的清澈大眼。这样的眼睛他年少时曾在那个少女的面容上看过,只是她的眼眸如翦水秋意,与面前的小姑娘比,更多了几分少女柔美与羞涩。
自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目光看着知漪,她虽然不能理解其中的追忆深情,但这目光极有感染力,让她刚才欢快的心情也仿佛压了一小块沉甸甸的石子。小姑娘抿着唇,睁大眼睛望着眼前温文儒雅已近年迈的男子。
南阳郡王一句话未说,只轻轻拍了拍知漪的小脑袋,然后弯腰亲自给她戴上一枚玉佩,便转身离去了。湖面拂过的风将他的青色蟒袍吹得猎猎作响,背影看上去带着几分萧瑟疏然。
就算半刻后看到了久违的“金簪”,也没能让主仆几人再开心起来。归程时惜玉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嬷嬷,那个南阳郡王……”
她入宫晚,自然有许多人不认识。因宣帝特殊的命格,如今皇宫反倒成了关系最简单的地方,统共算起来,在宫中她们要跪拜服侍的主子不过宣帝和太后两个,再加上知漪这半个小主子。
实际上皇家关系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如今宣朝的皇亲国戚比之前朝确实少了不少,但也有十余人。南阳郡王便是其中之一,其父乃先帝时期太皇太后的长兄,南阳郡王为老来子,早年承爵,为当时京中少有人可比的青年才俊。再有当今太后族兄宜郡王,宜郡王已过花甲之年,基本不参与朝事,平日只在府中含饴弄孙。
另有两位公主,一为宣帝姑母、先帝长姐,当今的荣寿长公主,荣寿长公主夫婿于皇位争斗中意外身亡,早些年带着一子一女远离京城,去了南地,目前并未传消息回京。二为先帝四女云晗公主,云晗公主为刘妃之女,与宣帝关系一般,两年随驸马柳广元去了任地,同样没有归京的意思。
较先祖那些皇帝来说,先帝算是子嗣单薄,只有四女三子,除去四女云晗,其他三位公主皆香逝于后宫倾轧。
信王为长子,宣帝第二子也即嫡子,第三子则是当初的骊妃之子,在宣帝即位时被一杯毒酒赐死。
除此外还有几人或在云游四海,或在朝中为官效力,只平日都低调得很。毕竟当初宣帝即位,不是每个人都出了力的,更多是坐上旁观静待新君。但以宣帝的作风,谁都不知他会不会给“毫无作为”之人也记了一笔。
徐嬷嬷是从静太妃入宫时就开始服侍的,对这些事十分清楚,其中也并无秘辛,所以粗略将人物都说给了怜香惜玉二人听,免得她们今后若碰着人没遵礼而遭这些贵人责罚。
两个小宫女听后很是慨叹,毕竟光从徐嬷嬷的这些描述中,便足以想象当初的景象。可是现在她们皇上即位,宫中就顿时冷清了许多,走得走散得散,可见先朝晚期皇位之争的激烈。所以也怪不得她们皇上总是冷着一张脸了,除去太后娘娘和信王,几乎就是无亲无顾了,当初即位时朝堂不稳,还有野心勃勃的三国在窥视,换谁都无法保持笑颜吧。
况且……她们心生同情,皇上又得了那样一个批言,至今不能娶妻生子,身边无法伴个知冷知热的人,着实也太苦了些。
知漪的小脑袋听她们这些话儿听得晕晕乎乎的,被徐嬷嬷牵着走了许久也不觉累,低头看了好几回脖间玉佩,小手摸了摸,觉得温温热热很是舒服。
待说到南阳郡王方才给知漪赠玉佩之事,徐嬷嬷明显一顿,看着怜香惜玉两人探询的目光微微一笑,“其实这件事同样没什么不可说的。”
“我从静太妃未出阁时便跟着她,奉太妃为主。当初……主子被兄长带去诗社游玩,正好遇见了南阳郡王,二人自此便有了一段情思。”徐嬷嬷语中惋惜,握紧了帕子,“后郡王寻机又来见了主子几次,不多时,主子与郡王已是互相情根深种。可当郡王正要来府中提亲时,族中叔伯便同老爷商议,要将主子送入宫中。”
“其中内因……我一个侍奉主子的下人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并无转圜余地,即便郡王府真的派人来议亲也被老爷婉拒了。最后主子便带了我,和另外三人一同进了宫,到如今,宫中也只剩我一人了。”
惜玉二人眼中泪光闪烁,显然已经各自想出了那时静太妃和郡王不得不忍痛别离的场景。心中直道怪不得静太妃那么美的面容中总带着一股忧郁,而今日的郡王又是这般神情。
太妃仙去时,郡王连最后一面都没看着,至今也没有可以光明正大去祭拜的理由。真是太可怜了。
见到她们要哭不哭的模样,徐嬷嬷忍不住各自敲了一记,摇摇头,“两个小丫头都在想什么?主子心中清楚入了宫就不能再想其他,早就将郡王放下了。至于南阳郡王,也在之后迎合家中安排迎娶了郡王妃,听说二人琴瑟和谐,只可惜郡王妃去得太早,怕是感情太深郡王才会终身再无续娶吧。”
惜玉连连摇头,表示坚决不相信这个理由,怜香也忙附和。徐嬷嬷哭笑不得,俯身将知漪抱起,“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同你们说起这些事来。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们也切莫嘴碎,日后叫嬷嬷我听着什么闲言碎语,定要撕了你们的嘴才是。”
半温和半吓唬地震住二人,徐嬷嬷这才满面笑容地摸摸知漪小手,确定未生凉意便放下心来,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