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看着姜鸢的面皮变得愈发苍白,连一向殷.红的唇色如今也黯淡下去,化作一点没有什么生气的浅白。
姜鸢眉心深深蹙起,额间一抹花钿因这波动越显生动,她目光犹豫不决如一尾试探敌人的小蛇,纤纤素手按住匕首雕纹精美,样式奇绝的刀柄,一时竟然再无动作,只静静打量薛沉璧的脸色仿佛要窥出她的破绽之处。姜鸢持用这把小匕的手法极其活络,那小匕在她掌间穿梭自如,就如同是从她掌上长出来的一般。
这般警醒如兽的姿态绝不是一个身处深闺深宫的皇族贵女应该有的样子,姜鸢虽然跟在长公主身后瞧过不少肮脏之事,却也绝不会时时警惕成这样。她每每出行前呼后拥,更有长公主府的护卫拼死保护,哪里会养成这种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性子?
薛沉璧前世曾目睹过高旭处置魏人的手段,将魏国俘虏全用绳子死死捆在一起,将他们随意丢弃在深山老林中,再利用美人权势加以诱.惑,不消一刻,他们就会自相残杀起来。而最后活下去的几个颇有几分心机,见了同伴的横死后再不敢轻举妄动,提着刀子潜行在浓茂深幽的树林中,对周身事物的警惕神情同姜鸢如今的这副模样殊无二致。
薛沉璧心中再次对姜鸢的身份产生疑心,毫不畏惧地注视她一双桀骜的眼睛,脑海飞快地思索起来。
打蛇打七寸这一言不假,原先深信不疑她是故意拖延时间的姜鸢权衡再三,终觉不妥,缓缓放下刀子。
姜鸢一张绝伦如画的脸融入漫漫灯光里,昏黄的光将她的脸浸染得极是苍白。薛沉璧仰面瞧着,姜鸢纤长的睫毛淡淡垂下来,眼睑处晕出一道深刻的弧形阴影,却越发衬得她面容冷肃,宛如一尊佛堂里供奉的雕像,毫无生气。
姜鸢终觉瑞玉所言不假,若自己亲自动手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太后定然会猜到自个儿头上,太后在深宫独处多年,面对无数后宫厮杀也能安然活下成为先帝唯一的皇后绝非善类。太后对付她的手段千千万,长公主府如今又处在风口浪尖上,每日上呈奏章弹劾父亲的不在少数,若被太后借题发挥只怕处境更为艰难,她再三思索疾疾收了刀子。
“本宫也不是随意可愚弄之人,你既已窥知本宫的计策又做了盘菊.花糕送到宣安殿挑衅,想必也是笃定本宫定不会饶你这条小命。”说罢,姜鸢眉宇间浮上一抹厉色,抬高声量唤道:“将她给本宫绑住杖毙后埋到贵妃寝殿,不得出什么差错。”
瞧着不断挣扎的薛沉璧,姜鸢垂下眼睛,嘴角半是得意半是讽刺道:“听闻太后属意你做表兄的正妃?你可要记得,古往今来,皇子之妻何尝不是出身显赫。表兄人中龙凤,自不会需要你这般毫无母族支持的孤女,含玉宫从不缺太后亲眷,少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张贵妃的母族一向与纪氏不睦,若从她宫中发现你的尸骨也不会引人注目,纪瑞玉,这便是惹怒本宫的下场!”
几个宫女身手极为利索,薛沉璧暗忖她们多半是替姜鸢做了不少生灵涂炭的勾当,才如此得心应手。
姜鸢的心腹侍女名唤韵喜,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本领被姜鸢训练地十分出挑,为讨姜鸢欢心,对待薛沉璧的态度也渐渐轻蔑。
嘱咐几个二等侍女替严丝合缝地绑紧薛沉璧双脚双手,韵喜蹲下.身子查验一番,掐了薛沉璧腰间肌肤一把狞笑道:“玉姑姑死后可别来找我们这等无辜之人,若要寻仇那便去向张贵妃索命。你死了也就安分了,我们郡主既不用每日担惊受怕,也不会再有什么人同郡主争抢殿下,玉姑姑如若觉得心中苦闷,便去地底下寻阎王罢!来人,给我堵上她的嘴!”
几个侍女七手八脚弄来一块白布,不由分说就要塞入薛沉璧口中,阻她开口呼救。
“听闻南安侯此次回京一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护驾,二是为了寻回多年前辈魏人掳走的南阳公主……”薛沉璧弯唇遥遥望向站在宫灯旁的姜鸢,面对横祸非但没有惧意,反倒眉眼舒展,神态自若。方才还眼眸含笑的姜鸢乍然听闻“南阳公主”四个字后,顿时神情一变,她按捺不住胸腔处汹涌而出的惊慌,原本镇定的神情终于有一丝崩裂,抬手忙阻断侍女的手势,命她们纷纷站到远处,才一把拧住薛沉璧的衣领,尖声质问道:“你此言何意?”
姜鸢一双昳丽的眸子微微上挑,因动怒,眼角沾染出点点嫣红,这等好颜色的眼眸瞧上去大多会让人觉得多情娇.媚,薛沉璧一瞬不瞬凝视她一双浓丽的眼睛心中却唾弃不已。肃京城中赞扬她美貌才情的才子多如过江之鲫,意外见过她面容的人俱对其称赞不已,谁会知道面上落落大方,仪态万方的恭仪郡主姜鸢会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薛沉璧倏地笑开,对上姜鸢几欲喷火的双眼,淡淡道:“奴婢是何意,郡主聪敏定明白奴婢之意。南安侯恳求陛下派京都卫前往魏国打探,已是决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长公主府在肃京横行多年,家奴欺男霸女,门客党同伐异,已是天理难容。姜丞相能弄死一个钦差大臣,陛下就会在朝堂中择出千千万万个派遣往魏国,识时务者为俊杰者如郡主自然不会甘愿死在京都卫的刀下,必定要再寻一处栖身之所,何况郡主并非长公主之女,又何须计较血缘亲情?”
被薛沉璧一语道破谋划多年的计策,姜鸢先是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掌掴薛沉璧,正要对着她白.皙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