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和顾清风自然不会收下王四的钱。
顾清风少有的爽快了一次,请王四去喝酒。
王四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喊着“周姑娘……”他边喝边哭,拉着顾清风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酒保添酒时,过来看了一眼,暗自摇头;真不知道这个周姑娘怎么得罪这个屠夫了,但愿王屠夫只杀猪才好。
王四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隐隐记得他好像喝醉了,被人背了回去。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他母亲还活着,他还是个孩子。小伙伴儿们都不肯跟他玩儿,嫌他长得凶,只有母亲温柔地抚慰他……
那梦太过真实,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王四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头痛欲裂。跟他学杀猪的学徒在他家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工,也不敢敲门催促。
阳光正好。
王四一拍脑袋,怎么睡得这么迟!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快速洗漱完毕,收拾好出了家门。
微风吹在人身上,他的头痛也减轻了很多。王四主动给李大脑袋打了招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把什么事情给忘了。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哪家订了猪肉他还没给人家?还是谁忘了付账?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拎着一小块猪肉回家。路过林家酒肆时,王四终于想起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他在梦里答应了母亲,要把钱捐给育婴堂,让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可以过得好些。
王四抽空去母亲坟上上了柱香。他想他每天杀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确造了不少杀业。王四不信神佛,可他突然觉得他得为自己做些什么。
这种感觉很强烈,而且来得汹涌。
在王四之后的一生中,他的确是这样做的。他既无娶妻,又无儿女,他将他的所有血汗尽数给了育婴堂。
王四没有像他少年时期期盼的那样成为最出色的,专门效力于官家的屠夫;而是成了最有名气的屠夫。在他去世的时候,有很多人慕名前来为他送葬。人们一直在怀念他。
解决了王四的事情,十一和顾清风追着周令乘坐的马车一路北上。
顾清风有着小小的得意:“我的方法好吧?让王四将这一切彻底忘了,他以后不会太难过。你也不必自责了。”
十一心里认同,嘴里却不肯承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你这么笨,要是我,恐怕早就把这件事儿做好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顾清风懒得跟她计较。打又打不过,又没她脸皮厚。跟她计较,不值得。
十一打量着周令,暗暗称奇。这周令确实是个大美人,南周北蔡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周令的相貌还是很出乎十一的意料的。她听月老爷爷讲过,青楼是个坏地方,那里面的女孩子都是妖妖娆娆的。虽然周令一心从良,不能算是坏姑娘,但是既然在青楼里是头牌,那应该是极尽妖娆才是。可事实并非如此。
周令已经以顾清风的妻子自居,作了妇人打扮,铅华洗尽,不施脂粉。她此刻不比在隔云楼,如今的她是良家妇女了,当然不像以前那样衣着暴露。她举止端庄,衣衫庄重,眉目平静,蕴含着淡淡的喜意。——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新妇。
顾清风很诧异:“她看着不像风尘女子嘛!一点都没有狐狸精那种妖媚。”顾清风对青楼的认识有两点。其一是青楼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这一点来自于他的亲身经历。其二,是青楼里许多像狐狸精一样的女子——这一点来自于师父的叮嘱。
十一起初也不大敢相信,但是周令真的很漂亮。第一眼看上去就漂亮,不是王四那种看久了之后的顺眼。
当周令开口讲话时,十一和顾清风确信她就是周令了。
周令的声音非常的温暖,这种暖是天然的,不带一点修饰的,听得人浑身酥麻。她柔柔地唤着:“宋郎……”她亲自给宋玉成端水净面。
周令的“宋郎”刚出口,十一就呆住了。这暖暖的柔柔的感觉使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风华殿外。
在她灵识未开的时候,那时候夙止常常手持一卷书站在殿外诵读。夙止的声音并不悦耳,低沉还略带沙哑,不是她后来所偏爱的清越的嗓音。可偏偏那个时候着了魔,他的诵读对当时的“它”而言,犹如甘露。只是,后来她修成正果,无论在天界做好事也好,闯祸也罢;夙止对她说的话都让她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十一的眼眶突然湿了,她伸手拽住了顾清风的袖子。
顾清风正在感叹:“她说话真好听,怪不得你说她善歌。她这样的嗓音就是不会唱歌,跟人吵架也是好听的。莫非她前世是黄鹂鸟?”
十一拽着他的袖子拭泪,闻言摇头:“不是,她前世是个男子,是个大夫。有一次误诊,给一个孕妇开错了药。那孕妇怀的是双生子,一尸三命。所以这辈子就要以身渡人,不得善终。”
“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啊,命谱上把一切都写的清楚啊,她这一生就是来赎罪的。所以就算是牵错了命谱,她老来有了个伴儿。她还是终身无子,老年疾病缠身不得善终啊。只不过牵错了以后,好歹还有个真心待她的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啊。”十一又拿出命谱翻了翻,确定了一下。
顾清风点点头:“这样啊,那我前世是什么?难不成我前世也欠你的了债,所以这辈子跟你还债来了!”
十一别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