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夜幕降临。乔魁再也按耐不住,身披着夜色向家中赶去。赵明劝说他这次很有可能是国公设下的圈套,可乔魁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当下说了声“谢谢”便启程离开。
刚下过一阵雨,乔魁的脚在泥地里不断地作出响声,手中紧攥着那只金镖。
“节哀”。
每每想到白纸上的这两个字,乔魁总觉得胸口像炸开一般,他明白,在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疯掉。与其自己在这抓狂,不如堂堂正正的去面对这一切,所有的罪过都应该让自己来承担。妻子和儿子本来就不应该代替他受那样的罪,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藏着求生。
他又想到了云梦一的样子,泪如雨下。他不能哭,他要省下力气回家,见到妻子和儿子!然后省下力气去杀了国公!杀了所有让自己妻儿受罪的人,他们都该死!
赵明和乔荀紧跟着乔魁。因为乔魁不听劝阻,赵明知道乔魁已经冲昏了头脑,既然留不住,只能跟着,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赵明本以为乔魁会拒绝他跟踪前来,但他们这样前后飞奔了数十里地,乔魁也并未回头阻止他,赵明也就放开步子跟着了,并且时刻留意路两边会不会有埋伏。
庭院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院子里空落落的,落叶狼藉一片。即便以前也是这般萧索凄凉,却也没有如今这样了无生气。
二层的门紧闭着,乔霖呆滞地坐在门前,此时此刻的他虽然已经离开了天牢,但他的生活却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了,他的母亲,再也不能冲着他笑了。
屋子里的床上躺着的就是他的母亲云梦一。乔文出了天牢之后才知道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他便当场哭晕过去,回到家中他一直守在母亲旁边,哭到累得睡着,醒来继续哭。
乔霖看到他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他沉默着就像从未学过说话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面对这种情况竟这般冷静。乔文,在哭。这或许就是他的发泄方式。而乔霖,沉默就是自己的发泄方式。
“快到了吧。”他看了看天,已经微微发亮。
当他再次低下头透过栏杆看着庭院的时候返现有个人已经站在那里了,他高大的身影,是那么熟悉。他发现院子里的人正十分痛苦地看着自己。痛苦?乔霖已经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了,只是冷冷说道:“你来了。”
当乔魁看到自己家的时候,根本毫不顾忌里面会不会有圈套陷阱,反而增了几分速度冲了进去。
乔魁站在庭院当中,忽然局的自己身体一轻,随之而来是各种钻心的痛。当他看到楼上坐在妻子居室门前的乔魁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他听到乔霖冷冷一句,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条绳子勒紧了脖子。
“节哀。”
这两个字再一次闪过乔魁脑海。他的胃翻腾蹈海,他的双耳已经听不见任何东西,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就要炸掉了。他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踩上楼梯,乔霖从门前站起来,给他让出路来,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乔魁一眼。
乔魁颤抖的手像是自主地抬了起来,他碰到了门,他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必须要看一下!
他推开了门,曙光涌进了屋内,他看到乔文在床边趴着。他强拖着身体走到床边,云梦一安详的睡着,那么美,只是比以往更加憔悴了。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可她偏偏还能给人叫醒她的冲动。
“梦一,睡吧。”乔魁说道。
这时赵明和乔荀也到了。
一声如雷一般的悲痛之声震撼着整个房子,震撼着整片天地。
两日之后,云梦一下葬了。乔魁为她寻得了一片郁金香花地,云梦一就在这片土地上永远的沉睡了。
乔魁之后知道自己的妻儿是国公下令放了出来,也是有国公派人亲自将他们送回家中,那个发出金镖给乔魁传到消息的自然也是国公的手下。这次安葬云梦一,国公也并未干扰。所有的一切,好似乔魁一家从未在长安,从未在世上出现过一样。就连朝中上上下下也没有人再提及乔魁和赵明等人。
乔魁父子四人站在云梦一的坟前。乔文不再哭了,他已经明白,母亲以后会过得很好,再也不会伤心了。
天空徐徐飘来几朵云彩,不一会,绵绵细雨洒向这片郁金香天堂。
“乔兄。今后有何打算?”
“赵兄认为呢?我应该作何打算?”
赵明像天边看去,苦笑着说道:“乔兄,嫂嫂已经安眠。好好带着侄儿去生活吧。”
乔魁道:“你不认为我会去找国公复仇吗?”
“你我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跟他对抗,甚至我们也只不过是他脚下的一只蚂蚁。”
“蚂蚁也有撼动大象之力。”
“国公放过了我们,或许正是我们改变人生的机会啊,乔兄。”
“我们的生活已经被改变了不是吗?”
二人相视一笑,是苦笑。无奈,沉默。天地间仿佛只有雨声和风吹弄郁金香花的声音。
“你怎么打算?”乔魁问道。
赵明回答道:“我和老师要去修行。”
“是个好活法。”
“乔兄也可以活得很好,你大可以带着侄儿们一起去奔向新生活。”
乔魁喟然叹道:“真想和梦一一同睡在这里。”话刚说完,乔魁就已经躺下身去。
赵明自这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直至离开乔魁一家,也只是说了一句“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