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冷了一盏烛油,沈言还未动身,便听到外面有动静,熄灭了烛火踱步走出书房。
见到来人,沈言拱手作揖,“父亲?”
沈父见他穿着单薄,不由得皱着眉头,“你母亲半夜寻渴,惊扰了我,寻思便走到这边。吾儿终于是长大了,但是切忌劳体伤身。”
沈言深吸一口冷空气,父亲患有风寒,时常身体不适,连房间门都不愿意出。怕是听闻了什么风声寻来,特此提醒自己一番。
“劳父亲伤神,这里风大夜凉,父亲还是早早歇息。”
沈父稍加思索,点点头,“我跟你母亲打算过两日回趟乡下小住,府上的事情你若是不放心,尽管交给素素那丫头,她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我也放心些。”
这话,深意十足。
便是顺从皇上的意思,舍弃凤雅柔?
素素确实才貌双全,但是娇滴滴的样子沈言见哪家的姑娘不是一个样子?偏偏想起凤雅柔的时候心下莫名的复杂。
沈父离开后,沈言出了将军府,临行时瞥见柳素素小院中耀目的灯火,柳素素铺张浪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氏族家里一夜的烛火抵得上百姓家中两月的薄逯,清风两袖的沈言向来不会在这些外物上计较,但是此刻凤雅柔关在天牢,将军府不平,柳素素却点着这样灼眼的满堂亮光,沈言甚为不悦。
他灰雅淡素的袍子修身,虽说用不着御寒还是披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掩面。
隐约在身后有灰色的身影,他知道青玄轻功功法都是跟着他学的,稍稍放慢步伐就能跟上。
“将军,这是要去承元殿下?”青玄略微沙哑的嗓音轻声询问,刚刚屋顶的信鸽,信纸内容不曾见到,但也猜测了三分……
“正是。”
沈言轻呵一口气,在冷月下面凝成一小团柔软的雾气,青玄紧随其后。
清冷的月色,帝承元披着保暖的狐裘在庭院中迎风而站,久久未见沈言的身影。
“莫不是书信被人劫走?”他有过这样的猜想,但是那些信鸽都是他一手调教,是战场上的好手。
小院中的草木在月色里晕染着淡淡的余辉,夜色凉寒。
“太子殿下,还是先到里屋取取暖。”若是让陛下知道太子殿下在庭院中吹冷风,定要他们这些伺候主子不当的下人掉了脑袋。
“无妨。”
帝承元一袭厚实的白裘抵御不了刀子般的冷风,面色渐渐苍白得可怕,这可把底下人给吓坏了,这可是未来的储君,当即一群人跪下求情,“殿下还是回到里屋吧!”
沈言进入太子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们,卸下厚重的斗篷,“让太子殿下久等了,是沈言不是。”
帝承元打趣,“若不是怕你进不来,我又岂会在庭中看了良久的风景。”
两人进入屋内,下人又为其端来香炉。
沈言将之前信鸽上面的帛锦拍在桌子上,水檀木质的雕花桌发出沉闷一声叹息。
帝承元羸弱的身子缩了缩,靠近了暖炉,“夫人在天牢并无大碍,你尽可放心,只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将军府吃食无故出现问题,只怕背后不简单。”帝承元冷淡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深沉。
帝承元能够猜出来,沈言又何曾不晓?
略思忖后,沈言开口,“如若修书一封送去吴国,吴国知我们看重凤雅柔,定然要寒暄几句,巩固和亲。”这样一来陛下处罚轻重,必然会多些考量。
帝承元轻拍他的肩膀,“放心,吴国会在最短时间内收到。”
次日,天牢里。
凤雅柔理着近日里发生的事情,管过的账目,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旁边传来嗤笑的声音,“你这样的罪人,还想着出去么?”
狱卒卑躬屈膝,恭恭敬敬喊了声,“公主殿下”。
帝红菱细细打量了一番凤雅柔,几天没有打理,发丝是乱了,但是眸子里还是干干净净的。一半的脸被垂下的青丝遮住,看不大清楚,但是潜意识里,不施粉黛的模样并不难看,只不过潜意识里帝红菱觉得柳素素才担当得起绝世美人的名号。
凤雅柔望着水灵灵的帝红菱,觉得天牢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公主此话何意?”
她和公主并无深仇,但知两人矛盾根源所在,对于帝红菱尖酸的语气,多少不悦,反驳,“你我都是公主身份,小公主说这话不觉得失礼么?”
“区区和亲公主,不自量力!”帝红菱丝毫不客气,“怎么?还以为你是金玉里服侍出来的公主?”
何止是失礼,简直是过分!
凤雅柔的眸子里渐渐清冷,锋锐的目光落在帝红菱身上。
拿别人的痛楚作玩笑太可恨,凤雅柔冷笑,“昔日里我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更是公主,而后被迫为和亲公主,现如今更是进入天牢,的确不堪,但小公主将来呢?如若照此任性刁蛮下去,只怕境况会更糟。
“你你……”帝红菱被凤雅柔的话气得半死,想发作,又见凤雅柔气场过于强大,一瞬间有些骇住。
好一会后,她反应过来,如今的凤雅柔不过是个阶下囚,自己若是怕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于是壮着胆子,“你嚣张什么?不管怎样,现在我还是金枝玉叶,而你只是个可怜的阶下囚,生死未卜!”
话语间,帝红菱怒气冲冲将那柔软的衣料一甩,一巴掌就要隔着铁栏杆落在凤雅柔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