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云起一击致命,正打在樊子盖的“要害”上。其实樊子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他相信周仲、来渊和裴爽等江左人不会叛变投敌,但问题是周仲等人所在的团队崩溃了,兵败如山倒,就像决堤洪水,当无可挡。依此类推,假如在坚守东都的过程中,城里的贵族官僚和卫戍军也崩溃了,纷纷献城投降,东都怎么守?
这就成了死局,即执行受杨恭仁的决策,放弃南郭,把费曜和四千余卫戍军将士调进皇城,加强了皇城的防守力量,但是否就能因此守住皇城?答案还是否定的。
樊子盖束手无策,忍不住反驳韦云起,“依你之言,我们根本守不住东都,守不住皇城,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放弃东都,干脆渡河避难而去?”
韦云起冷笑,针锋相对,“如果没有行之有效的对策,我们的确守不住东都,守不住皇城,只是,某想问你,你现在有行之有效的对策吗?你为了守住整个东都,把有限的卫戍力量部署在洛水两岸,结果导致洛水两岸的防守力量严重不足。某实在看不懂你的用意,你到底要想坚守东都?还是有意把东都拱手相送?”
此言一出,气氛骤然紧张。樊子盖是“推定”韦云起居心叵测,而韦云起则更为“彪悍”,公开直接质疑樊子盖有投敌之嫌。这是针尖对麦芒,正面对阵了。
樊子盖怒极而笑,“如此说来,你是运筹帏幄,胸有成竹了?既然如此,拿出你的锦囊妙计,某洗耳恭听。”
韦云起也笑了,笑容很“灿烂”,但眼中杀机毕露,让人惊惧不安。
没有人不怕,就连樊子盖都霍然醒悟,懊悔不迭。韦云起不但性情刚直,谋略出众,其“胆识”更是空前绝后。开皇年间他曾当着兵部尚书柳述的面,向先帝弹劾柳述骄横跋扈。大业元年,契丹人和高句丽人联手进犯辽东,当时圣主刚刚平息汉王杨谅之乱,国内政局动荡不安,难以兼顾外事,遂临危授命于韦云起。韦云起孤身一人北上大漠,先向突厥人借两万大军。当时突厥牙帐是启明可汗,南北关系处于“蜜月期”,所以一口应承了。然后韦云起带着这两万突厥骑军成功偷袭了契丹人,斩获四万余人,大获全胜。契丹人惨遭重创,元气大伤,至今尚未恢复。韦云起一战成名,其杀戮手段之血腥,震慑了北方诸虏,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当时非常紧张的辽东局势。
此后韦云起就进了御史台,出任御史台的副长官,而他凌厉岛捅J氐恼治立场,让其与御史大夫裴蕴之间冲突不断,与中枢改革派也是矛盾重重。三年前齐王杨暕“失德”一案的背后就是保守和改革两派激烈冲突的一次大爆发,好在韦氏势力庞大,韦云起、韦德裕等人对御史台又有相当的掌控力,危急关头“壮士断臂”才挡住了改革派的致命一击,否则虽不至于惨白但难免重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这场风暴正是韦氏洗雪前耻、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韦云起焉能错过?
“若想守住东都,首先就要齐心协力,但在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已经不可能凝聚人心,唯有以血腥手段强行镇慑,所以……”韦云起猛地一挥手,厉声说道,“杀一儆百,杀鸡儆猴,杀了裴弘策,便能镇慑百官,威压军民,让瞻前顾后者股战而栗,让居心叵测者肝胆俱裂,唯有如此,才能上下齐心共守东都。”
大堂上寂静无声,个个色变,人人自危。
樊子盖大汗淋漓。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掉进了韦云起的“坑”里,但没想到这个“坑”如此之深,深得让他根本爬不出来,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三年前齐王杨暕“失德”一案的发起者和推动者的确是御史台,是御史大夫裴蕴,而目标正是齐王背后的最大支持力量关中韦氏,但仅靠裴蕴背后的江左人肯定不够,毕竟支持裴蕴的江左人有限,以裴蕴为核心的政治势力还不足以抗衡关中韦氏,而其他江左势力考虑到自身利益,在形势尚不明朗之前不会轻易表明立场,最多给裴蕴一些暗中支持,以免与关中韦氏发生正面冲突,所以裴蕴敢于与关中韦氏正面厮杀的原因只有一个,河东裴氏给了他坚决支持,以整个河东裴氏的力量对抗关中韦氏,正好旗鼓相当,结果裴氏赢了,以最小的代价换回来最大利益。
韦氏“吃亏”了,连齐王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未能保住,那可都是韦氏血脉,是赤。裸裸的打脸,打得鼻青脸肿,韦氏岂能善罢甘休?果然机会一到,韦氏果断出手,剑锋直指裴弘策,可谓一击致命。
裴弘策在今日河东裴氏中的地位非常高,除了中枢的黄门侍郎裴世矩和御史大夫裴蕴外,就是他和司隶大夫裴操之了。韦氏如果借助这次机会,把裴弘策杀了,不但可以狠狠打击一下河东裴氏,更重要的是扳回了“脸面”。对豪门来说,“脸面”比利益更重要,“脸面”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权势,“脸面”没了,权势必然受损,而权势岌岌可危了,利益还能保得住?
然而,形势虽然恶劣,韦云起虽然咄咄逼人,甚至有以东都安危来胁迫“大佬”们的暗示,但礼法律法摆在那,即便在特殊时期特殊情况下,也不能轻易诛杀一个从三品的中枢大员,再加上这里面还裹挟着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的矛盾,笼罩着皇统之争的阴霾,夹杂着关中韦氏和河东裴氏之间的恩怨,再加上当前局势下东都各大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博弈,指望在坐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