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祁夷水,代王城。
齐王率军翻山越岭,日夜兼程急速而行,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桑干水畔,摆脱了危险。
虽然齐王到了灵丘之后,就有李珉扈从左右,一路相送,但危险是事实存在的,毕竟李风云和李子雄都不在飞狐,桀骜不驯的豪帅们难以约束,一旦有胆大妄为之徒突然出手袭击,蓄意挑起联盟与齐王之间的厮杀,则局势必然失控,而卫府将士因为不知内情,深入险地之后担心陷入叛军包围全军覆没,所以高度警惕,稍有风吹草动便有可能做出误判而大打出手,因此双方都很小心,极其谨慎,不敢有任何接触,一个是敌进我退,避而不战,一个则敌退我进,快速通过,双方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唯恐出现意外。
到了代王城,沿着祁夷水再往前几十里就是桑干水,这时齐王和麾下将士终于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下来,顿时感觉疲惫不堪,当即扎营休息,恢复体力。
李珉这几天也是担惊受怕,夙夜不眠,此刻已是心力交瘁,难以支撑,不过他不能休息,他还要以最快速度与前沿守军取得联系,以便获得联盟北征大军的最新消息和燕北局势的最新变化。
好在得到的都是好消息,燕北局势变化也有利于齐王北上长城。李珉心情大好,情绪振奋,匆忙报于齐王。
齐王本来忧心忡忡,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对控制燕北并无太信心,毕竟燕北不同于齐鲁,外有北虏内无粮秣,因此对外要保持攻势以压制北虏,对内要妥协忍让以求得补给,总之头上悬着利剑,脖子上套着绞索,而绞索的一头握在代表圣主和中枢利益的涿郡留守府手中,处处受制,倍感掣肘,这让齐王十分不安。决策好下,后果难以承受啊。
如今燕北在李风云、李子雄的突然发难下,措手不及,各方势力均被打了闷棍,一个个晕头转向鼻青脸肿,阴世师直接被打趴下了,奄奄一息;赵十住“缴械投降”了,默契合作;破六韩摩诃从本土利益考虑,根本不敢站队,只能首鼠两端左右摇摆,这实际上就是被动挨打,拱手交出了主动权。这种局面下燕北一盘散沙,各方势力为图自保不得不各谋生路,各取其利,甚至不惜倒戈相击损人利己,阵脚已完全大乱,这对齐王十分有利,可以从容收拾乱局,威逼利诱之下,轻松自如拿下对手,燕北遂成囊中之物。
齐王大喜,非常振奋,困扰他的难题迎刃而解,这是好兆头,同时也更为深刻地认识到李风云和联盟这股力量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已经足以影响甚至改变地区局势,而李子雄、韩世谔、周仲等权贵力量的加入,更是让联盟实力飞速膨胀,如今已可以操控燕北局势,如此发展下去,未来联盟必然失控,一旦养虎为患,则后果严重,搞得不好就是拥兵自重,反目成仇,到那时内讧爆发,自相残杀,前功尽弃,一切努力尽数化为泡影。为此齐王旧愁刚去,新愁又涌上心头,马上寻思对策,以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燃。
最好的对策莫过于分化联盟,虽然李子雄、韩世谔、周仲名义上是支持齐王,在联盟内部与李风云分庭抗礼,可以起到遏制和削弱李风云的作用,但李子雄、韩世谔、周仲等人实际上各怀心思,对齐王的未来并不看好,对齐王的支持力度非常有限,都是抱着利用的想法,并不能为齐王真正所用,再加上李风云拿出收复安州之策以减少与他们之间的矛盾,增加彼此间的信任,导致齐王对他们的约束力和吸引力越来越差。对此齐王心知肚明,遂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挖我的墙角,我也挖你的墙角,相比起来,齐王对联盟豪帅们的吸引力,要远远大于李风云可以给李子雄等权贵的实质利益。
齐王有了想法就付绪行动,于是在韦福嗣、李百药、李善衡、李珉的商讨声中,佯做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白发若顺利收复安州,并在塞外立足,你们大概何时撤离飞狐赶赴塞外会合?”
李珉不假思索地回复道,“并无具体时间,甚至都没有商讨过撤离飞狐远赴塞外会合一事。”
齐王惊讶了,韦福嗣、李百药与李善衡也是面面相觑,如此大事,不但关系到留守军团的未来,更关系到联盟生死存亡,白发竟然不议,不讨论,不决策,为什么?难道出塞作战收复安州之策是子虚乌有,是虚张声势,是虚晃一枪,就是为了诱骗齐王北上,就是为了利用齐王控制燕北来阻碍卫府军对联盟的四面围剿?但这也不对啊,白发骗得了齐王,但骗不到李子雄、韩世谔和周仲等权贵,所以不决策的原因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根本没有会合这回事,联盟留守军团就在燕北发展,而联盟北征大军则在塞外作战,两路大军东西呼应,内外联手,共同发展,共谋未来,而未来是什么?呼之欲出,正是幽燕,正是要借着齐王的大旗实际控制幽燕。齐王要不要合作?当然求之不得,齐王觊觎的是皇统,幽燕不过是实现这一目标的跳板而已,他当然要默契合作。
齐王立即意识到了危机。白发的东西两路呼应之策如果换一个角度看,那就是完全掌控了主动,掌控了幽燕局势的发展,接下来齐王若想控制幽燕,就必须借助联盟之力,而涿郡留守府若想坚守幽燕,就必须向幽燕本土势力妥协,借助幽燕豪门之力维系官方的控制权,而幽燕本土势力为保证自身利益,必然左右逢源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