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中心休息区视野开阔。打眼望去,湛蓝的天空下连绵不绝的青山环绕着这片园区。微微的潮气带着清新的草木香,随着微风飘了过来。
路洲坐在长椅上,跟方霁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真到了这个时候,路洲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他表情舒缓,也不急着直入主题,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暴雨来临的那个晚上。我告诉你我做了一个被杀死的梦吗?”路洲问道。
方霁有些奇怪他的这个问题,但还是点头回道:“记得。”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方霁被磅礴的雨势困在路洲家里。晚上她因为路洲痛苦的呻.吟声被吵醒,赶到他房间查看情况,发现他紧紧掐住脖子,很反常的的样子。路洲清醒后解释说他是被噩梦魇住了,所以才会如此。
路洲对上方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其实不是噩梦。我相当于真的被杀死了。”
他的神情严肃,完全不似开玩笑的样子。
方霁却不是很理解他的话,皱眉问道:“什么意思?真的被杀死?”
路洲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解释。他放松身体,后背靠上长椅背,眺望着天空中的云彩。
方霁感觉他好像在回避自己的目光。还没待她继续追问,就听到路洲说:“每个人都有运气这个东西。好运或是厄运。命运这个词则是包括了宿命和运气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方霁更加觉得云雾笼罩,她不明白路洲之前说的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她最开始以为是林夏案子的线索,现在却被他莫名其妙的话题给搞蒙了。
路洲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倾听者已经被自己绕晕了,他仍旧自顾自地讲述他的话题:“对于一个人来说,宿命是与生俱来的。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命是上天决定好的,非外力可以改变。而运则是不断变化的,在一段时间内幸运,做什么都很顺利。另一些时间却有很多阻碍,仿佛所有人都在跟自己过不去,也就是说运气不好。”
路洲的语气平缓,让方霁想起来小时候哄自己睡觉的外婆,也是这样温柔地将故事娓娓道来。只是路洲所讲的内容让人摸不到头脑,完全拿不准他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命运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虚无缥缈的名词。没有什么实感。”路洲说,“直到我升上初中的那个暑假,我随着父母回老家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
路洲转过脸。他的眼睛深邃,一眼望去深不见底。方霁忍不住后背发冷,想起在搜山行动中他站在人群中的模样。也是这样的眼神,好似枯井,将头探进去看的话,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潮湿和冰冷还会蔓延而来,直侵入四肢百骸。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厄运这个东西。而我,不但能够看到它的形态,还能感受到它。”路洲说。
阳光透过交错的树叶打在他的身上,呈现出斑驳的光影。方霁有些发愣,她张口想说开什么玩笑。但是最终又没有开口。一直以来,路洲在她面前的表现完全符合大众观念中的好学生形象。
成绩好,举止礼貌,进退合宜。
可是他现在说的话,不由让方霁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天林夏对他的评语。林夏当时说他“不知信了什么邪教,要跟我传教”。
方霁皱眉,要不是她刚刚亲耳听到了路洲的话,她难以想象他会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毕竟路洲看上去并不像是中二病发作的青少年,更不像是脑子烧坏了拿刑警寻开心的恶作剧爱好者。
路洲看出了方霁的怀疑。他不急躁,也不急着向她证明自己。而是继续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 * *
路洲出生在b市,但父母却并不是本地人。路洲的父亲是g省h村人,母亲则来自s市。两人年轻时同在b市打工,恋爱后便一起创业。最早是做保洁,后来业务拓展又加入家政服务,月嫂中心等等。
夫妻俩的生意越做越大,在路洲五岁的那一年,便在b市买了房正式定居下来。
在路洲的童年记忆里,父母很少在家,也很少关心他。饭菜保姆做,上下学接送也是保姆负责。就连家长会,也都是由父母公司的助理出面。一年到头,他与父母见面的次数还比不过他们公司里的员工。
就这样一直到了路洲小学快毕业的那一年,公司的业务稳定下来,很多事务不再需要夫妻俩亲力亲为。两人这才将目光渐渐转移到唯一的孩子身上。
那年生日时路洲收到了昂贵的等身手办。父亲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全球限量版没有几个小孩子能够得到。母亲搂住他问道:“开不开心?”他的父母完全不知道,他从来不看动画漫画,更不对美国超级英雄着迷。
路洲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的超级英雄角色,紧身衣将肌肉线条勾勒得分明。真是蠢透了,他心想。最后却违心地回答:“开心。”
路洲告诉自己,没关系。还有很多的时间。现在他们不像从前那么忙了,有的是时间互相了解。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萌芽多久,便被彻底浇灭了。
起因是一位亲戚的死讯。
这个亲戚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是路洲父亲的表叔的堂兄。辈分称呼过于复杂,路洲的父亲便让他叫爷爷就行。
这位邹爷爷在路洲父母创业的时候还出资支持过,虽然金额不大,但是对于本就收入不高的h村人来说,算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了。那笔钱解决了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