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了解,在这个小叔子眼里,若是他说了不要的,就是再难得,再宝贵的,都不会重过一根稻草。
走之前,封飞壹送她上了马车,对她这个嫂子该有的尊重一分未少。
马车要走了,黛色又不禁掀开车帘,喊了一声:“小壹。”
封飞壹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到马车边,问道:“大嫂还有什么事吗?”
黛色看着他,异常认真道:“小壹,你真的想好了吗?天下人的非议不说,单说年龄,二十年后,或许她就成朽骨,而你还正值壮年。那样,以后的日子,你要怎么过?”
封飞壹笑了笑,从容而又满足:“嫂子,京里常有四十多岁的男人要娶十七八岁的少女,没有人会以为非。现在我们不过是一样的,就算非议,我不会在乎的。至于说二十年后,她怎么着我就怎么着呗。”
男子一袭黑色长袍,宽大的袖子上绣着繁复精致的曼陀罗图案。他侧坐在厚重的椅榻上,正端看着眼前的一副棋盘。
他在独自摆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莹润的白色棋子。这一点亮白,划破了他身上的阴暗,却增加了凛然的不可直视的光芒。
在他的一箭步之地正半跪着一个深蓝劲装的男子,“大公子,属下没用,几天来只得到这一个消息。那个薛宝峰,属下也接触过,并没……”
“不”,封飞廉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打断了那人的话。将白棋轻轻地放下,才站起身来,音色更加莹润:“这就够了,只要她女儿找来的那个道人不是虚夸妄谈。”
“这,大公子,属下觉得这些和尚道士没一句实话,神鬼之说实不可信。”劲装男子抬头分析,不敢相信这种他都不怎么相信的话,大公子竟然会信。
不可信吗?
封飞廉笑了笑,鬼夜哭,他是听过的。
他从来都没有不信这种神神鬼鬼,但是却不曾有过惧怕。就是那夜哭的鬼,听见他的呵斥声也被吓得沉寂无声。
但是没想到,竟然有鬼物敢妄借人体,还缠上他的弟弟。
“那道人真的那么肯定,一个阵就能将那鬼物收服?”手指轻轻摩挲了下,封飞廉又问。
“是的,属下听道人说,三天后他会在薛家村附近摆个阵。只要能把那个,农妇引到阵中,他就能打散这个寄居他人之躯的生魂。”劲装男子说着沉吟了下,“只不过,三公子日日守在那农妇身边,根本半刻不离身。”
“属下来时,那薛家兄妹还在为怎么避开三公子发愁呢。”
“如此”,封飞廉抚掌而笑,却无声,“三日后请三公子过来给我饯行,我已决定启程回京,他的事情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再干涉。”
封飞廉向来心狠手辣,如果不是投鼠忌器,早就让人把那农妇送上黄泉路了。若说他心狠手辣之外的所有感情,所投射的也就只有家中父母和这两个弟弟了。
什么叫“二十年后,她怎么着,我就这么着”?
封飞廉蓦地又想起了妻子从那户农家回来时,带回的小壹的话。他真不知该叹有个这么痴情的兄弟,还是该骂这个兄弟没出息。
竟然为了一个又老又丑的农妇,说出这种同生死的话。小壹这么痴迷于一个老农妇,封家绝不接受这种丑闻。
三天之后,鬼物能被收了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他会让人把曾经打过交道的丕和道长请来。
鬼物被诛,小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疯狂了吧。
说什么同生共死?还真能为了一个鬼物去殉情?就是他想,封家也不允许。
劲装男子被大公子身上突然散发出的狠绝气息震慑,头也不敢抬,稳稳地保持半跪的姿势。
“封青,你还去薛家附近看着,要亲眼见到那鬼物被诛才能回来。”未几,封飞廉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低头看着面前的手下,吩咐道。
“是”,抱剑领命,封青站起身却又道:“大公子这里,只需拖着三公子到午时就可以了。属下想,若是可以让三公子看到那鬼物的真面目,三公子也就不会在执着了吧。”
封青守在薛家附近的这几天里,真的是被那个三公子震惊了。他们封家的三公子竟然能够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人?竟然只是因为那个农妇的伤口被撞,而那么狠厉的惩罚两个丫头?
若不是躲在那里看着,旁人跟他说这话,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曾经在封府,他就不止一次听说三公子有多么纵容那两个服侍丫头。就是那个叫时容丫头被过府里来的表小姐训了两句,三公子都非逼着表小姐道歉。
而现在却…………他真是不敢想象。这样的三公子,不是被鬼物迷了心,又能是什么呢?
封飞廉看了看这个向来少话的属下,笑着摆了摆手,“下去吧。”
他如何没有想到这样?这真是再好不过的,让小壹死心的办法了。
三天后,舟楫骑着马,身后还跟着一匹马,快速地跑进薛家村。
到了宝峰家门口,从马上一跃而下。
两匹马并不用拴,自踏着马蹄停在了当处。
这时刚过辰时。
苏言这两天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身上的伤口都结了伽,手也能稍稍屈伸一下了。因为周大夫说若想手恢复的好些,这个时候就必须忍着疼练习屈伸活动。
封飞壹牢牢地记着这句话,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喊她做一下手指屈伸运动。
舟楫进门时,封飞壹正和苏言在院里对面坐着。
两个人坐在太阳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