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见褚策已来,提着裙子正要上岸,却不小心脚下一滑。

褚策不自主伸手去扶,明玉也未避身,搭着他的手上岸,向他施礼。低眉顺眼间,言语切切,说了一些恭维洋溢之词,又谢了他救命之恩。

褚策笑着点头受了,见她赤足站在草丛间,摇头说道:“秋凉,你身上又有伤,为何还要下水,若再着凉落下病怎好。快些回房,换上干爽的衣衫鞋袜。”

这语气里的关切,甚是稀松平常,似是许久之前,他就这么说了。

明玉先是一愣,后又恢复面色,低声道:“肃陵侯说的是,我这便回去,只是秋夜寒凉,正堂空旷寂冷,肃陵侯来房中用膳可好。”

褚策应了,自行在湖边水榭中转了一会儿,眼里看的是月夜秋景,心中按不住喜极。他想快些进房,却怕唐突之举惊吓到明玉,只好独自绕着湖转了半圈。

直到张嫂来请他,方进了门。

一进门,见各样菜肴汤羹已经琳琅布上,盅里温一壶酒,热气腾腾袅袅。他登时觉得暖融,脱了披子。一伸手,明玉便迎了上来,接过披子挂好,引他到桌边坐下。

此情此景,褚策心头一热,但终究止住了情绪,坐下来看了看桌上,笑道:“菜还挺多。”

明玉一边给他倒酒,一边笑说:“厨房原按平常来做,我觉得不够丰盛,自作主张加了些菜,不知合不合肃陵侯口味。”

褚策略尝,赞了几声,明玉便说:“肃陵侯征战辛苦,吃的却清简,虽说节俭克己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过疏忽饮食,委屈身体。”

褚策眼中闪过惊喜,笑着点头。

明玉见他似是愉悦,举起一杯酒来敬他,两人碰杯之际,她尾指微微翘起,似是有意无意,将他手指一勾。

这一举动,褚策自然察觉,猛地呆滞片刻,没有说话。闷声把酒喝了,脸色有些僵硬。

却听明玉轻呼一声,他放下酒盏急问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喝酒的缘故?”

明玉赧颜摇头,轻轻移坐到他身边,背对着他撩起长发,露出一段修长玉白的后颈,低声含羞道:“只是链子绞到头发了,君侯帮我松一松吧。”

其实明玉心中惊惶——即便她飘零数年,终究是名门淑女,受闺秀教养,对那风月媚术不甚知晓。

她先前嫁给敏木尔,圆房不过一年,许多事情尚且含蓄。敏木尔仅大她四岁,性格率真开朗,对她极其喜爱,从来热情包容,只求情意相通,水到渠成。

而眼前褚策和敏木尔很是不同。他年纪稍长,心机深沉,秉性如何明玉尚且把握不定,但听他许多事情也揣测得到,是个走过修罗道,浸过风月场的老练人物,并非那些给点颜色就上钩的公子哥。

——就像他此刻,帮她摘下链子,便正襟危坐在那里,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明玉知道这是挠的太轻,索性狠下心来孤注一掷,窝到他身上去。

这情形,和她幼时见到的景象开始重叠。

那是个炎夏午后,下人都在犯懒打盹,她为了追一只小猫偷偷溜进母亲的院子里,猫不见了,只有她趴在窗边。隔着烟绿色的软窗纱,她看到母亲坐在画架旁,身后站着一言不发的六叔,他们好像闹完不愉快。六叔要走,母亲就是那样吃痛啧了一声,六叔就转头回来。母亲娇糯嗔道:“链子绞到头发了,六郎帮我松一松吧。”

六叔伸手帮母亲解了珠链,母亲旋即握住了六叔的手,带着他的手在自己颈上摩挲。六叔轻叹了一声:“如月”,母亲就像秋叶一样,打着卷,飘起来,跌进六叔怀里,呢喃喊着“六郎”。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一边轻唤着,一边用手摸六叔。就像摸那些名贵狐裘一般,一寸一寸,细密绵长,既珍惜又贪恋。很快,六叔也开始抚摸母亲,口里不住地道歉。母亲埋首在六叔怀中,蹭蹭点点,手却还在继续往下。忽而母亲素手一抽,六叔的衣袍瞬间宽松垮下,她再也看不到母亲的手,只看到六叔用力将母亲抱起来,走到里间去了。

那时候她还小,并不明白。后来她稍微大了,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因此鄙夷怨恨。一个人处在寒冰绝境,你管她抱着什么取暖呢?只是暗自下了决心,长大后绝不要像母亲那样,倚姣作媚,与男人纠葛不清。

但是命运总是有它的诡谲手段,叫人变成最不希望的样子。

看这夏侯如月的女儿,从前玉洁松贞,如今不也一样,趴在刚认识的男人身上发痴献媚么,说她是事出无奈,实则不定同她母亲一般浪荡成性。

那颈链早就被弃在了一边,外衫也散落在地上。明玉穿着轻透的上衫襦裙,侧靠褚策。一手勾着他,一手轻轻触碰。

果然,几番来回,褚策已经有些绷不住。他浑身滚烫,眼睛发红,喉结一跳一跳的。明玉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她硬着胆子,虚着眸子,假想着这人是敏木尔。手往他衣服里探,又拿脸去蹭他的下巴,巧笑道:“今天不要去找嫣然了,留在这里可好?”

那褚策鼻息粗沉,仍是没有动作。他沉默了一阵,便干笑几声,长吐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原来,柳大姑娘不仅有倾城之姿,还有如此的风情内媚,实在是个妙人。”

明玉听得,顿时神色凛冽,不禁沉下身来低声惊问:“肃陵侯已经知道我是谁?”

褚策轻佻一笑,两指捏住她的下巴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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