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轩从很早开始,就不再小看陆清容了。
在他眼中,陆清容是个既聪慧又敏感的女子,时而天真,时而沉稳,同时作为深宅妇人,对朝局尚有一定的觉悟,实属难得。
蒋轩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犀利地将事情的本质直言道出。
陆清容见到他的怔然,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难道我是被骗了,或者忽略了什么?”陆清容有些不确定,“好在我什么都没答应她,想着跟你商量过再决定……”
蒋轩回过神来,连忙打断她,道:“没有,你想得已经很周全了。我是被这件事惊到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
陆清容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蒋轩接着道:“虽然她的说辞无甚漏洞,但事关重大,还是要先去查探一番,再做定论。在此之前,这件事切不可再说给任何人知晓了。”
关于最后这句话,陆清容是无比赞同的。
她不加犹豫地表示:“我本来也想着,既然立鹃之前一直瞒着此事,那干脆就彻底把这事瞒下。夺嫡的这潭水,谁都无意把它搅得更浑……而且,今日通过和她的交谈,不难感觉,她根本无意掺和这些,只求孩子能平安长大。”
蒋轩听到此处,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跟陆清容挑明了说。
最终,他还是如实道:“这事,恐怕未必能由她自己做主了……”
陆清容只愣了一瞬,就明白过来,随即显得有些忧伤,轻声问道:“如果孩子生下来,只是个女孩,是不是就有机会让她自己拿主意了?”
蒋轩很是意外。
她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个重点。
沉默过后,蒋轩说道:“等孩子出世再说吧,如果只是女孩,还好办些,若是个男孩,就绝不是咱们能私自决定的了!”
陆清容微微颌首。
尽管和立鹃只是一面之缘,但听过她的艰难经历,难免让自己也有些伤感。
同为女子,她非常希望立鹃能自己决定孩子的未来,但世事难料,在这个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的朝代,女子的力量总是那么微弱。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想要帮忙,故而对此事颇为上心。
陆清容的愁眉苦脸,被蒋轩看在眼里。
在他查探出结果之前,这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为了让陆清容的情绪有所缓和,蒋轩转而提起:“对了,望玉楼已经确定了,三月十三准时开张。”
“哪儿?”陆清容头一次听说这名字。
“你表哥的酒楼。”蒋轩言简意赅。
“这名字什么时候定的?你怎么会知道?”陆清容纳闷,蒋轩今天是陪着自己出门的,怎么回来突然提起这个。
“刚才听你二姐说的。”
“我二姐?”
“我在宅院门口等你的时候,看见你二姐了。”蒋轩解释道。
“她去那边做什么?”陆清容皱眉。
“说是望玉楼开业在即,她要过去监工。”
“监工?”陆清容被她这个“差事”逗笑了。
蒋轩忙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她自己说的就是‘监工’。”
陆清容抿着嘴,忍着笑点头,表示完全相信这是陆芊玉的用词。
只不过,让她不解的是,舅舅家也住在木樨胡同没错,但那是位于胡同的西边,如果要去长桥大街,根本不用经过立鹃的宅子。
蒋轩看出了她的心思,给她解惑:“这些天,她没少去那边转悠,而且还派人去邻里几处打听过……想来,也是关心你。”
陆清容的笑容渐暖,她并没问蒋轩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只是想起陆芊玉上次给自己报信时的一脸急色,分外暖心。
“你没吓着她吧?”陆清容替她担心,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蒋轩失笑,起身走到陆清容跟前,相距不到一尺。
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继而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陆清容噗嗤一笑,伸手扯下了他脸上的手,并没说话,只是嗔了他一眼。
蒋轩趁势牵过她的手,握着不放,同时收起刚才的玩味,说道:“估计我要是不在,她兴许真就在门口等你出来了,后来看见我,匆匆说了几句酒楼的事,就跳上马车走了,拦都拦不住。”
陆清容并没抽回手,就这么任由他握着,道:“她似乎是真的有点怕你……”
蒋轩轻咳一声,未再往下接话,而是极为认真地开口:“最近这些日子,格外事多,尤其是一些事本不该把你搅合进来的,却让你跟着操心,估计多少还会有些委屈,的确是难为你了……”
蒋轩头一次对人说这种话,讲起来甚至并不很通顺,却没有打算半途而废。
与陆清容对视了一会儿,蒋轩伸出双臂,径直把她揽入怀中,随即在她背上轻抚几下,柔声道:“这几天,就别为旁的事操心了,三月十三就快到了,到时候咱们可是要好好热闹热闹的!”
陆清容靠在他怀里点着头,担心他看不到,又轻轻应了一声。
突然想起刚才他对吴夫人说的那些话,陆清容微微抬起头,道:“虽然时间有些紧,但好在咱们只请些同辈,倒也不算太过匆忙……”
她原本想跟蒋轩商量一下宾客的名单,谁知蒋轩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直接抬手把她的头按回了自己怀中。
陆清容只觉耳边一阵微痒,伴随着响起了蒋轩的声音:“这些事也不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