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沐云显然有所准备,才能一口气说出这些胡编乱造的东西。
只是她全程都低着头,没有再看孙一鸣一眼。
仿佛若是多看他几眼,就会无法避免地扰乱心神。
反观孙一鸣,面对邱沐云丝毫未见纠结,唯有坦然。
让孙一鸣倍感歉意的,反而是对蒋轩和陆清容。
他是真的有些大意,竟然对承平侯找来旁证的事毫不知情。
倘若他能提前知晓,根本不会让邱沐云有机会说出这一派胡言……
其实,无论是蒋轩还是陆清容,对孙一鸣都没有任何不满。
尤其在听过邱沐云的证词之后,陆清容刚刚突然悬起的心也慢慢落回了原处。
正因为邱沐云句句话都想要置尹屏茹于死地,而这yù_wàng越强烈,就越容易出漏洞。
陆清容神态自若,坐着未动。
只听孙一鸣询问尹屏茹,是否认同这份证词。
下一刻,尹屏茹缓缓起身,声音甚是平静:
“当年当日,我是去过清潭寺,也的确碰到了靖远侯夫人,亲眼目睹了姜夫人遭遇的危险,并曾出言提醒。但当时并不知其身份。至于这位旁证所述的其他细节,都是子虚乌有,并不真实。”
尹屏茹不紧不慢地说完,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过邱沐云一眼。
邱沐云不甘示弱,继续虚张声势:“你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接连做出此等恶行,当然是不敢亲口承认的!”
尹屏茹刚才只是在回答孙大人的问话,此刻依然不曾看她,对她的指责亦是置若罔闻。
陆清容这厢,却是听不下去了。
一番犹如贼喊捉贼的话,邱沐云愣是把她应得的评价栽到了尹屏茹头上,让陆清容再也忍无可忍。
碍于自己当年只是个周岁孩童,此时不便直言阐述,陆清容转而问道:“什么恶行?!你可曾亲眼看见清潭寺大殿之中那惊险一幕?”
邱沐云忽地一怔。继而思虑再三。
原打算把心一横,坚称自己是亲眼所见,但当她不经意间瞥见坐在陆清容旁边的蒋轩,才立刻觉察出不妥。
虽然陆清容那时肯定是不记事的。而姜夫人也已经死无对证,但当时还有一大帮靖远侯府的人也在场!
邱沐云庆幸自己及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并没说自己看见了靖远侯夫人遇险!我的证词,虽然只限于寺门之外,却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无半句虚假!”
陆清容不由冷笑,讥讽之意尽显:“你说在寺院门前看见了我母亲,那你为何没有同她一起进去礼佛?”
邱沐云感觉手心开始冒汗。
当年她与孙一鸣才刚和离,与贺楷又尚未成亲,正是身份最为尴尬之时,担心在尹屏茹面前被人认出,有失体面,方才一看见姜夫人就落荒而逃了……
但是,这理由显然不能实话实说。
邱沐云随口道:“我是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才没有进寺礼佛!”
倘若她能再多想一刻。哪怕把名声脸面都豁出去,也绝不会如此说了。
陆清容自然抓住了这个把柄。
“你口口声声说我母亲形迹可疑,不像是去礼佛的。那你呢?一大早跑去城外的清潭寺,门都不进,掉头就走,这难道不可疑吗?”
邱沐云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重申一遍:“我刚刚说了,是想起家中有事……”
陆清容突然站起身来,上前几步,紧盯着邱沐云。目光犀利。
“且不说这‘家中有事’是不是借口,单凭你之后的所作所为,就与你刚刚的证词自相矛盾了!”
“你声称我母亲派随从鬼鬼祟祟地进了寺院,又从他们对话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他们要对靖远侯夫人下手。可是你当时既不阻拦,也没报信,事后更未曾告发,只是悄无声息地跑回了城里……如今十多年过去,才到这刑部大堂上信口开河。我倒是要问问,这行为古怪的到底是我母亲。还是你?!”
邱沐云登时无言以对。
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憋出一句:“就算我当年的行为有些鲁莽,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无辜的!”
陆清容轻蔑一笑。
这种强词夺理的话,早已没了辩驳的必要。
陆清容从容转身,坐回了原位。
这时,刚刚一直没机会插话的孙一鸣,才转向承平侯,道:“看来你找的这个旁证,恐怕是帮了倒忙……”
承平侯早在心里对邱沐云有了不满,但听到孙一鸣如此说,还是难免怔愣。
说她没帮上忙,确是实情,但这所谓的“帮倒忙”,又是从何说起?
孙一鸣没打算给他解释,也暂且不再理会邱沐云,就让她继续跪在那里。
“赶快把真正的证人带上来吧!”孙一鸣催促道。
随着这一声吩咐,堂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门口,等着那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出现。
不多时,陆清容就看到一个与那画像之中极为相似的面孔。
此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长得人高马大,很是壮实。此时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锁住,走起路来仍旧不算慢。在他的对比之下,旁边两个押送他的衙差,则显得瘦弱不堪。
陆清容却发现,他的行为举止,与这强壮的外形极为不符。
只见他在距离邱沐云不远的位置跪下,弯腰驼背,不敢抬头,甚至还有些许颤抖,显得十分惶恐不安。
与他相比,旁边那个被晾在一边等候发落的邱沐云,都变得格外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