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欢目瞪口呆,其惊愕之态,可以想象,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董事长。晋欢尚未从那惊诧当中缓过劲来,又听常业清微微笑道:“爸,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声?”晋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文雅和蔼的老者,这位深藏不露的董事长,竟然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的父亲。原来人的大脑对于突发事件的承受能力果然有限,晋欢有点怀疑眼前场景的真实性。如果有一天你发觉自己胁下生了翅膀,或者你变成了一只甲虫,那么你必须得反复思量,说不定那是真的。
“我来这里有两件事要做。”董事长说道。
韩采梅让道:“楼上坐吧。”
“我没有时间了。”董事长说道,“就在这里说吧。”
四个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董事长身旁,等待着董事长的指令,韩采梅笑道:“董事长,您请说。”
“不要再叫我董事长了。”他拍了拍韩采梅的肩膀,“你才是。”
“董事长……”韩采梅有些手足无措,看他那严肃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
“公司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你。”
“我……我还……”
“我选的人会有错吗?”
董事长将身子转向常业清,忽然给了儿子一个深深的拥抱,他眼中的热泪积满了眼眶,却一滴都未流出。他足足抱了儿子一分钟,然后说道:“儿子,我要走了。”
“爸,您去哪儿?”常业清觉得父亲似乎有些异样,他一向顽强而且倔强,从不会像今天这般深情。
“就像当初你坚持走自己的路。”父亲说道,“现在,我也要去做我喜欢的事。”
“您……您是说……”常业清猜出了父亲的打算。
“没错,已经耽搁了六十年,不能再等了。”
“可是您已经快六十了呀,还是算了吧……”
“这可不行,自由自在,我行我素,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您可有同伴吗?如果没有,我愿意陪着您。”
“一个人更有乐趣。”他知道儿子言出必行,但这样做便违了自己和儿子的本心。
“您都打算去哪?”他了解父亲的想法,也知道父亲说一不二。
“黄河生生不息,万古奔腾,它顺势东下,我逆流西上,平坦的地面没有风骨,低矮的天空没有傲气,不踏黄土不知地的厚重,不至雪域不知天的高远。最后,我要去巴颜喀拉山追寻华夏本源,膜拜炎黄起始,祭祀中华千秋。”
“您何时动身?”
“现在。”这位一世雄心,晚年尚血气方刚的老者向四人告别:“再见了孩子们,我的儿子,你多多保重。”
常业清没有远送,他像当初父亲支持他的选择一样支持父亲。他站在门口,望着父亲坚毅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几天之后,混乱升级,花间市出现□□局面,民众由原先的示威□□渐渐地发展成暴力行动,他们砸毁道路上东陆国生产的汽车,袭击住在花间市的东陆国公民,冲进东陆国企业打砸抢烧。国人之间也爆发了冲突,激进派同保守派甚至中间派发生纷争,时常出现流血事件。有些人趁机挑拨扇动以趁火打劫,渔其私利,使得群众同治安体系也时有摩擦,一时之间花间市陷于瘫痪。
刘问之的老朋友舜树先生恰好是东陆国商人,他的工厂已经被愤怒的市民捣毁。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刘问之的心里在暗暗地为老友担心,他还悄悄去工厂找过他,但那里只剩下千疮百孔的办公楼和厂房。
在他无计可施之时,一位年轻的警察将舜树先生带到了刘问之的家里。这位年轻的警察曾经是黄敬庭的下属,此次也是受他嘱托照料舜树先生。舜树先生身体疲乏,狼狈不堪,他请求道:“问之君,请帮助我。”
刘问之说道:“家中狭小,不能容你,请跟我回杂志社。”
“那里安全吗?”舜树先生大概吓坏了,“你没看到,太可怕了。”
“没有比‘谎言’更安全的地方了。”刘问之很有自信,“学生们和老百姓是不会去捣乱的。”
话不可说得太绝对,要不然就算刘问之这样的谦谦君子也会遭受老天的嘲弄。第二天,上百名学生涌到了谎言杂志社的门口,人群顺着杂志社大楼的形状呈现出一个大大的扇形,将整座大楼的前门围得水泄不通。出于心中对“谎言”残存的敬重,他们没有冲到里面去,只在门口喊叫示威,要他们交出藏匿其中的东陆国人。
舜树先生通过三楼窗帘的细缝看到了外面失控的乱局,他低首沉思,继而对众人说道:“怎么可以因为我一人的缘故,使大家同遭厄运?”
“这也算事儿吗?”周克新说道。
“这可不敢说。”陈海润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你们没见到他们在街上是多么疯狂,像是□□或者战争。”
“那么,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去面对他们。”舜树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刘问之将他拉住,笑道:“我曾答应保证你的安全,我去跟他们说。”
“外面那些是我们的同胞。”林雪飞阻止了刘问之,“我们的祖先们曾经用沸腾的热血建立过强盛的王朝,赶走过外族的入侵,帮助过异国的难民。作为他们后代的每一个人始终都是善良的,他们相互扶持,荣辱与共,热衷安定与和平,对于这些可爱的同胞,我们不能太过苛责,谁又能不走弯路呢?你们且在这里等候,待我跟他们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