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郢湘几乎是万人空巷,倾城而出,恣意取乐的纨绔们岂会闲在家里。因此那些名声在外的酒肆茶楼是万万去不得了,熟人多,只好转战于街边小贩。

今晚赏灯的人多,趁机做生意的也多,但都是卖花灯手艺的,卖吃的反倒难找些,有卖的也是应景的甜汤元宵。长越长于皇家,脾胃金贵也不敢拉他胡乱吃,最后千挑万选选了两串糖葫芦和一袋热乎乎的甜枣糕。

我在街上随手买了个面具盖在他脸上,自己一边搓手一边半掀着面具咬糖葫芦。吃的冷了,再从他手里的纸袋中捏一块枣糕吃下暖暖胃。他看我吃得停不下来,问道:“这山楂味酸又涩,你怎能吃下那么多?胃里能好吗?”

我转着手里仅剩半支的葫芦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平日里无肉不欢,这山楂健脾消滞,对我而言可是良品。”说着拔下一颗递到他面具前道,“快尝尝,冬后的山楂一点不酸,现下不吃,以后可就走味了,又得再等个大半年。”

他微微后仰,隔着面具都感觉到他的嫌弃之意:“就算这世上仅此一颗,我也谢你了。”

我不勉强他,放入嘴里自嚼着,甜酸相杂翻滚在唇齿间,滋味美妙。街前有些骚动,人群纷纷让于两侧,我抬眼望见一辆朱缨八宝车缓缓的与我们迎面而来。正待细看,却被长越猛然拍下面具,他强行将我扭过身,藏入他怀里。我来不及防备未站稳,随手支在路边一摊子前,一抬头便看见一留着三寸羊须胡的小老道,他笑容可掬地问:“姑娘,算命吗?”

他这摊位摆的不错,正被两个花灯摊夹在中间,借尽了光。因此挂在摊边的幡旗上的两行字也格外清楚,写的正是:概知天文地理,论卜知凶定吉。我想这道士还算自知,不像其他神棍开口便是不着四六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由此看来上当的人可能不少,比如我身边这位。

我望着那个浓墨重彩、横眉立目、似神似鬼的面具道:“你不是说不信命吗?为何又要算命?”

他似乎在警惕的侧听着四周动静,闻言望了我一眼,还未开口,那老道便捏须道:“须知前世擦肩五百回方换的今生的一面之缘。贫道与二位既然如此有缘,今日这卦那便买一送一吧。”

“依道长之言,那能结交为友的,前世不得擦破了皮?白头偕老的,那不得磨断了骨?”

小老道唇角微滞,只一顿,老练的继续笑道:“姑娘似乎对这擦肩二字有所误会。所谓擦肩而过那便是相见不相识、相遇不相知。就好比方才从二位身后走过的那位公子,若是贫道不说,二位便不会知道。如此便是擦肩而过了。”

我无心算卦,于是道:“道长若真念及前缘,那就应当不收账。”

小老道捏须的手一顿,仍笑道:“贫道再替二位算一算你们的今世姻缘。”他见我又欲开口,抢白道:“姑娘,当真不能再退了。”

我一指身上的男装道:“你叫谁姑娘呢?”

他笑容不减道:“那贫道就给二位公子算算姻缘。”

我听着身后的车轴轱辘与马蹄声,摇头道:“哪有两个大老爷们算什么姻缘的?可不叫人笑话。”

小老道笑容略减道:“至爱难寻,多少人终其一生求而不得。上天既垂怜赐了缘分,让旁人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身后的马蹄声渐远,长越实在听不下去我与那道士讨价还价磨磨唧唧,索性拉我离开。

却听那老道道:“二位可知,你们面上所戴的乃是荆轲与秦王?”

我脚步一顿,旋身回望那小摊道:“胡说,摊主说了是荆轲与汉帝。”

只见那小老道一甩拂尘,端然正坐道:“秦王乃千古一帝,杀伐过重,因而流于市面上的便少了。许多制面新手也不知其与汉高祖之区别。公子面上那副额上有一形如神龙的秦篆‘七’,为的是铭记秦王一统七国之功绩。因而公子所戴的乃是秦王而非高祖。”

我被他说的有些心凉,荆轲刺秦,难道冥冥中注定我们会反目成仇?温热的手悄然牵住我,只见他目视着前方道:“是秦王又如何?一副面具也妄想评定我的命数。”说罢将面具取下,面色冷然的在指尖生生捏碎,随手丢在路边。

那小老道面不改色道:“公子既不信命又何妨让贫道一算?”

长越冷笑道:“我虽不信命,却知有散布妖言之人,不屑与之往来。”

小老道亦是一笑:“商汤周武尚且与夏桀纣王同朝,公子若果真清如莲蕖,又何惧小道这区区淤泥?”

长越从来不吃软也不吃硬,区区激将法又能奈他如何。他果真置之一哂,欲拉我离去。只见那小老道不死心的提高音量道:“姑娘方才以贫道小摊支力时,无意中已选了一卦,卦面乃:宝珠遇火,十十之间。贫道解为,姑娘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长越铁寒着脸转身回去,运功于掌欲拍碎那小卦摊。我连忙将他那只手抱住,从腰间摸出一小碎银放在摊上坐了下来道:“可有破解之法?”随手又将另一只竹凳放稳,拉长越坐下。长越正发作不得不肯坐,我便由他在旁边冷眼看着。

小老道臂夹拂尘,从容道:“姑娘可否让贫道一看手相?”

我依言伸出右手,长越冷眼一扫,小老道视若不见,隔着厚厚的布垫托住我的手细瞧了一番,沉吟不言。他向我身侧的长越道:“贫道言而有信买一赠一。还请公子一伸贵手?”

我好言劝道:“算算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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