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北州正是最冷的时节大雪纷飞冰封千里。
楚翊和程子安从浴房里出来的时候便见着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已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这天地染成一片白色。
有冷风呼啸而过带起飞扬的雪花飞入了廊下。
刚从温暖的浴房里出来,被这冷风一激楚翊下意识的便打了个寒颤。下一刻便有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外面风大,还是走快些进屋吧。”
楚翊回头看去洗漱完毕的程子安又恢复了她最喜欢的俊朗模样,穿着她早早备好的锦衣,丰神俊朗。只是那一头乌黑的发此刻却还带着水汽,被这冷风吹得久了恐怕是要着凉头疼的。
于是没说什么,楚翊反客为主般的拉着程子安加快了脚步也没在路上闲聊。
走着走着便见着前面一队侍卫巡逻而过。
程子安下意识的便想要松手但楚翊的手却是握得紧紧的。她没放手,而且就连前行的步伐也没有停顿丝毫,就那样毫不避讳的牵着程子安走了过去。
双方相遇,侍卫们低头行礼,就算看见了皇帝陛下和程子安牵着的手也不敢多瞟一眼。楚翊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道了句“免礼”,便毫不停留的拉着程子安走得远了。
对于这些事,楚翊向来是不避讳的,当年在麟趾殿时如此,如今依旧如此。时光匆匆,事过境迁,但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仿佛心意永远不会改变,让人有些心安。
风大雪大,楚翊便也没带着程子安走得太远,就近找了一处小厅进去坐了。而随着两人的落座,很快便有侍卫出现,在小厅里布置了几个炭盆,又端上了温热的茶水和香甜的糕点,很快便将这里布置得妥当。没片刻功夫,屋子里便暖和了起来。
这一趟是御驾亲征,楚翊随行的几乎都是侍卫,那些伺候的宫人便是被留在了宫中。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被照顾得妥帖的,哪怕是在北州这样的战乱之地。
等到侍卫们把一切布置妥当,楚翊挥挥手把人都打发走了,然后才开口问道:“还觉得冷吗?”明明之前被冷风吹得打寒战的是她自己。
程子安摇头,然后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便道:“陛下这些日子可还好?”
楚翊一下子又想起了楚昭,神色间略有些黯然:“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自然谈不上好,但坐上了所有人向往的皇位,在旁人的眼中便不能算做不好。可看着楚翊这样的神情程子安也知道,她其实是不开心的。
程子安有心安慰,可话还没出口,便又听到楚翊说道:“不过如今这样倒是有一样好处。”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程子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什么?”
楚翊看着她便是一笑:“五年之约的那道圣旨,可以由朕自己来下了。”说完略微停顿,便又补了句:“什么时候都可以。”
程子安哭笑不得,但听到楚翊这样说,她却又不禁想到:如果圣旨真的下了,就以她程家忠君爱国来说,也不能抗旨吧
许是楚国女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到了燕军之中,看着楚队一下子士气高涨的模样,燕军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硬碰硬,密集的攻势终究还是缓了缓。
原本在楚翊来之前,燕国仗着自己人多,一下子攻不下燕阳城就轮番上阵用上了车轮战,每天十二个时辰里至少有十一个时辰是在攻城的,折腾得楚军疲于奔命。但在楚翊来了之后,至少这一夜是没有人攻城的,燕阳城的夜晚难得平静了一回。
程子安自然没有回她自己的军帐,与楚翊一同用过晚饭之后,两人便围着一副地图聊开了。
楚翊学过多年政事,但于军事一道上却并不十分精通,因此在谈及此次的战事时她大多时候便是闭口不言,只听着程子安侃侃而谈少年平时总是摆出一副冷肃的模样,除了对着小黑,话总是少的,但谈及这些时,她的眼中却仿佛都透着光,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自信与不同。
或许,程子安真的是属于战场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责任和宿命。
楚翊看着程子安对着地图指点江山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有一瞬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许是发现了楚翊的走神,程子安也停下了话语,扭过头来看她:“陛下?”
楚翊回神,突然对程子安道:“子安,我封你当将军可好?”
程子安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无端晋封,恐不能服众。”就算是她现在这样凭着军功升了校尉,军中眼红不服的人也有很多。
两人相处多年,程子安的执拗楚翊是知道的,因此看着程子安的目光中便有些无奈:“子安,你曾祖是程远,你祖父当年从军便是偏将,你父亲从军也是从游击将军做起,只有你”
说到底,世家出生的子弟与寻常人家从军自然是不一样的,起点便是不同。程远的名号太响亮了,在他的那个时代中,他就是军中最为耀眼的存在,他的子孙自然也被人看重。但如今时过境迁,程远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就算余威仍在,程家却是再没有了那样的起点给程子安。
如果程子安从军的时间再晚些,如果她等到了楚翊登基,那么她的起点便不会如此。作为皇帝的伴读,她理所当然的可以被封个武职,再来边关时,便可以如她祖父父亲一般,从将军做起。可惜时机的错失,让程子安失去了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