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婴被图鲁那一双通红痛苦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微愣了一下。
那里面的悲伤跟泪水模糊下的凄伤如此地明显。
她从来就没有哭过,虽然哭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她……好像天生就缺少了这一块儿,但这并不表示她不知道人为什么会要哭泣。
她这才想起这位虽然伪善且野心勃勃的哈喀,是图鲁他的爷爷,死了一个亲人他自然是会伤心的,这种伤心无关于哈喀的善与恶,亦关于别人的评价跟喜好。
想到这里,虞子婴顿了一下,她抿了抿嘴角,努力让自己稍微学习着一些世俗礼仪,她尝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笨拙地开始安慰道:“你或许不知道,死其实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人都会死……比如你跟我,还有这一次侥幸死里逃生的这群流民,我们所有人其实都会死的,只是为早跟晚而已,而你的阿爷……老实说,比起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活得要久了……”
说到最后,虞子婴的声量不觉减弱,蹙了蹙眉,因为她觉得她这番话或许逻辑不知不觉在哪里出问题了,因为图鲁看向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跟哭笑不得。
——既然都要死,她这还是稍哈喀活得太久了不成?
“噗嗤——”**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离虞子婴不远的位置,自然将她试图“安慰”图鲁的那一番不着调的话儿一字不落地收入了耳中,他就像听到一个十分有趣新奇的笑话一样,一个忍俊不住便笑得花枝乱颤,甚至还做出鼓掌赞溢的姿态来着。
虞子婴面色微赧,横了他一眼。
而前边儿,图鲁他阿爸哭丧悲伤的心情也被虞子婴那一番完全词不达意的劝慰,跟**这个没眼色在这种时候笑得前仰后合的人给搅得一塌糊涂了。
不过,他这人向来脾气好,再加上虞子婴曾多次救了图鲁跟他们,所以他只得无奈地站起来,用袖子轻掖了掖眼角的泪水,吸了吸泛红的鼻子,体力不支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不知道虞姑娘,您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刚才歇斯底里的大哭了一场,现在图鲁阿爸的声音就像粗砺的沙纸刮过,十分地刺耳沙哑。
一听图鲁阿爸这么问,虞子婴心底倏地一下雪亮,她转眸投向他,眸色异常沉黑幽深:“你知道你的阿爸是怎么死的吗?”
怕是知道吧。
图鲁阿爸闻言,余光不经意扫了一下黄沙地上的大片血迹跟断肢残骸,竟生生哆嗦了一下,喉咙发干,然后全身轻微地颤抖,最后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并且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
——果然啊,他是知道的。
他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间异常凄厉,像老鬼鸹叫,惹得许多流民都不住地频频朝这处望来,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敢过来,只远远地观注着。
“阿爸,你、你怎么了?”倒是图鲁吓了一跳,他徒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赶紧搀扶起他的阿爸,焦色紧张在喊道。
图鲁阿爸双腿发软,不住地朝下滑落,似难过不能自已。
“那你们又知不知道这一场灾劫……因何事而来?”**像是不耐烦看图鲁阿爸那只懂懦弱逃避的姿态,他莲步轻移,红衫于火光之中耀出一种妖艳四射,也飘来了一句。
图鲁阿爸倏地出手紧紧攥住了图鲁,似想从他身上寻求勇力跟力量,他抬起一张泪眼横纵的脸,哽咽道:“若、若是我全部都告诉你们,你……你们能否想办法保我等一命——”
哈喀已死,而圣主匆匆离去,亦不知道会不会重返一遍,彻底斩草除根。
虞子婴如今实力大打折扣,再加上这地盘这群流民都棣属**,所以她对此事不好越俎代庖,便将询问的视线侧向**,等待他的决定。
图鲁阿爸跟图鲁的注视本是焦胶在虞子婴身上,但见她却望向她的“俘虏”,心底不禁感到一阵诧异跟不解,他们亦一同望去。
**倒是也不为难他们,很是直接地给出承诺:“可以,甚至我还可以让你们重返未央城民户籍,只要——你能够将你所知道的一切托盘而出,包括你阿爸私下所做的一切一一通通告诉我。”
“是真的吗?”图鲁阿爸闻言虽然惊喜过望,但心底却多少还是有些存疑,他不了解**,更不知道他凭什么做出这种保证,他高兴的是他话中的内话实在太过美好,美好的就算是一则谎言,他也愿意为之而冒险。
“小乖你说呢~你觉得我说的是真的吗?”**长佻细眉,像一只狐媚的狐狸精一样笑盈盈地睇着虞子婴。
他已经完全将摩羯这个女人演活了!
虞子婴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一眼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因为她心底早已有了腹稿,她认真地看着图鲁父子,语气清晰而沉着:“别的不好说,但我相信他承诺的事情绝不会失信于人,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出面保证。”
亦不好说图鲁阿爸是否是一个比较天真纯朴的一个人,因为虞子婴保证了,所以他却很是愿意去相信,因为相信虞子婴,所以他自然也可以相信虞子婴所相信的那个人,于是,他并没有再犹豫藏掖着那些积压在心中的重担,老老实实地将一切都托盘而出。
对此,图鲁比起他阿爸更盲目,或许这跟虞子婴先前从狼口中救下他有直接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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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渊国——燕京
五匹火红的骏马奔驰在燕京最繁盛的朱雀街,四蹄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