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猛然想起一件事,捏着手里的泥塑大福狐疑地问:
“墨大人,你只买了一个龙凤娃娃吗?”
仿佛一脚踩中了猫尾巴,墨大人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形态炸起毛来,也没去看她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认真坚定又满眼轻蔑,还带着与这轻蔑完全相反的卸喜,说:
“我当然只买了一个,你还想要几个,你该不会是听了刚刚那个杂货铺掌柜的话忽然对我生出什么歪心思了吧,你该不会是想要一对,然后跟我一人一个,想要跟我发展出一段你梦寐以求的关系吧。咳咳,也不是不行,虽然本大人fēng_liú倜傥英俊潇洒,像你这种清粥小菜似的丫头素来是看不上的,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当然了,这还要看你的表现,要想让本大人青睐于你,你首先得学会讨本大人的欢心才行,你……”
他满眼得意地向左边一望,咦?人呢?
阿依因为觉得这人神经了,所以压根就没听后面的话,她去了斜对面的绸缎庄,她的针线已经用完了,先生的鹤氅前几天开线了却一直没时间补,她正好现在没事,买了丝线好回去补衣服。
墨砚像一只呆头鹅似的站在街上,脸黑得都快挤出墨汁来了,一团黑漆漆的乌云在头顶凝聚成实质,噼里啪啦地打着闪电冒着火花。
蹲在墙根的钟灿见此情形,一拍额头,满目无言,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地为自家主子掬一把同情泪。
正午时分,邕城最著名的醉仙楼里。
墨砚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思想建设,终于让自己的心再次恢复到最初的强大与雄壮,眉目淡定地与阿依面对面坐在醉仙楼的二层包厢里,极温柔体贴地点了一桌子他自己爱吃的菜。
来醉仙楼是钟灿提议的,钟灿说,因为男女之间不能有太密切的接触,所以男人表现温柔体贴的方式一般都会体现在饭桌上。墨砚忍不住就联想到了早上的那顿饭,小老鼠满心欢喜地咽下秦泊南给她夹的菜,却一脸吃毒yao的表情狠狠地鄙视他夹来的包子。
想到这里,墨砚又觉得不爽了,钟灿却还在一旁口沫横飞地道:
“主子,奴才打听过了,这醉仙楼最擅长做全鱼宴和清蒸大白虾,吃鱼和吃虾的时候是最能体现主子你温柔体贴的时候,主子你想啊,那鱼有刺,虾有壳,姑娘家吃着总归是不方便的……”他说到这里,抛过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偏墨砚就不懂,他皱了皱眉,狐疑地反问道:
“不方便?有壳?那又怎么样?”
“……”钟灿的眼角狠狠地一抽,忽然有种想就地自裁的冲动,顿了顿,耐下想要喷出来的一口鲜血,半哭丧半笑地说,“主子,温柔就是她吃虾你剥壳,她吃鱼你剔刺……”
“凭什么?难道不应该她给爷剥壳剔刺吗?你难道要爷去给她当丫头,去满手油腻腻地给她剥虾壳去鱼刺?荒唐!”他可是有洁癖的,平时一双手连沾上饭粒都觉得黏糊糊的很恶心。
“……主子,”钟灿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奴才认为,解颐姑娘是不会给主子您剥虾壳去鱼刺的,若是你要求得太高,解颐姑娘说不定就回去了。”
墨砚哑口无言,这他当然知道,阿依在面对他时,永远的两句口头禅,一句是“墨大人,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另一句就是“我要回去了”。
他咬了咬牙。
于是,当墨砚淡定地坐在包厢里,淡定地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河鲜被端上来,淡定地盯着自己面前那盘红烧大白虾时,抽搐的眉毛显示着此刻他的内心极不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