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的门廊下都会配备一只小泥炉,用于烧热水煮草药之类的。
阿依坐在柔软的小床上,听着厚重的门帘外水壶茶碗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晕陶陶的脑袋不知为何却能想象得到先生纡尊降贵地蹲在门廊前,用芭蕉扇忽闪忽闪地扇着小泥炉的样子。即使是小丫鬟才会做的粗糙活计,由先生来做,必然是迷人优雅的。
温暖的味道顺着厚重的棉帘缝隙从门廊上飘了进来,混入阿依的呼吸中。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得发空,快得慌乱,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了。这是她从没有过的、奇怪的、异常激烈的感觉,这感觉在她的胸腔内酝酿,被体内的热火酝酿而发酵着,变得越发激烈,越发热烫,越发浓稠。
这感觉让她不安,却又让她极为不舍得奋力压抑下去,此时的她也失去了能够压抑下去的力气,她变得局促不安,心律不稳,呼吸艰难。
秦泊南忽然掀开门帘从外面步进来,手里托着小茶盘,站在她面前,眸光才一落在她的小脸上,便敏锐地觉察到她有些不对劲,语调里含着难以被察觉的温情与纵容,问:
“又怎么了?”
阿依慢吞吞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似的,雪白柔嫩的小手按在胸口,扁起嫣红的小嘴,可怜巴巴地说:
“先生,我有点不对。好像快喘不过气来了。”
“谁让你喝了那么多酒,喘不过气来才对,把茶喝了压一压。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秦泊南说着,将手里的小茶碗塞进她手里。
阿依双手抱着热乎乎的茶碗,慢半拍地低下头去看。
秦泊南站在她面前,望着她。
阿依觉察到他的视线,一如往日的柔和温煦,甚至比往日还要温煦柔和。
一刹那,本已经压抑下的心跳再一次破壳而出。咚咚咚地剧烈跃动起来。有什么的东西仿佛澎湃的潮水一般从心房的最深处汹涌而出,血液急速沸腾。好似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股钻心的热度追逐,并被迅速蒸干,变成了鲜红的泡沫,漂浮起来。
这感觉太过激烈。此时的窒息感比刚刚越发难耐,这感觉她似曾相识,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炽热猛烈。
她惶乱,她惶恐,她又有些期待亦觉得有些发苦,这复杂矛盾却隐隐带着清甜的滋味一股脑儿地涌上舌尖,激烈得让她连绞在一起的指尖亦忍不住开始颤抖。她的心跳几乎失去了控制,无论她深呼吸了几个回合,都觉得跳得仿佛要脱离了血管腔壁的牵扯。她的身体开始发颤。头脑越发昏沉。
她猛然抬起头,杏眸迷离,晕晕乎乎地望着秦泊南。娟秀的眉不安地皱起,扁起一双嫣红如五月海棠的唇,娇艳欲滴。她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心慌慌地咕哝道:
“先生,不对,我一定是生病了。我心跳不齐,头晕眼花。还胸口发热,喘不过气!”
“喝醉酒就是这样,觉得难过下次别再喝了。”
“不是不是,不是喝了酒的问题。”阿依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纠结着秀气的小眉毛,认真地说,“我没喝醉酒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只不过今天喝了酒这感觉变得更强烈了,所以这一定不是喝了酒的问题,一定是我平常就有问题了!先生,我一定是生病了!”
她晕陶陶着小脑袋,自我肯定地点点头,紧接着求助地望向秦泊南,波光盈盈的眼神扁起的小嘴让她看起来呆呆的,却十分可爱。
秦泊南无语地叹了口气,欲安抚她快点喝茶快点睡觉,便顺着她的话问:
“你说不是喝了酒的问题,那你平常有那些问题时又是在什么时候?”
阿依歪着软塌塌仿佛快要被她椅断了的小脑袋,皱眉回忆了半天,看着他,点着头认真地说:
“我平常也有心跳不齐、头昏眼花,胸口发热,喘不过气,是在看见先生的时候!”
匀速地跳动的心脏骤然紧缩,重重地坠下去坠下去,激烈的失重感令他呼吸一窒。秦泊南震惊地望着她,是的,他非常非常地震惊,他万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能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他眸光颤抖地望着她,不再是温煦如日,儒雅似仙,青色的袍袖下骨节分明的双手逐渐悄然地收紧。他望着她小脸酡红,神志不清,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痛苦,痛苦得令人窒息,恍若齐胸的千年寒潭之水在瞬间汹涌而来,迅速将他吞没!
灯影下,他怔怔地望着她,那颤抖的眼眸,起伏的胸膛,僵硬的嘴唇无一不是在诉说着他的慌乱。他想上前,这股冲动是他此生从没有过的激烈,仿佛要冲破胸腔喷薄而出了。袍袖内的拳头重重地收紧,他生生地将那股冲动压抑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细微的异动让他猛然回过神来,他望着懵懵懂懂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似在等待他解答的阿依,就那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良久,他浅淡如风中雅兰的嘴唇遵从了他的强迫勉强勾起,漾开一抹清浅的微笑,只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抹微笑太过僵硬。
他在阿依面前蹲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指尖微颤地诊了一会儿,对着她温声笑说:
“你确实有些气血亏虚,肺腑失于濡养,血不载气,等明日我给你开一副药,你吃了就好了。你身子本来就弱,以后还是别再喝酒了,那东西对你没好处。”
“真的?”阿依歪着脑袋,有些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