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叫我有事?”
秦泊南唇角微敛,静静地望着她,望了一会儿,淡淡一笑: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你在前线每日精神紧绷又忙忙碌碌地辛苦了一年,回来的路上又走了那么远,一定累坏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暂时先在府里好好歇一歇吧,就别出门了。”
“是。”阿依绞着双手,轻声回答。
“还有……”秦泊南欲言又止,眼帘低垂下来,过了片刻,才复又望着她笑道,“还有我之前在邕城时对你说的那番话,三日后,你的拜师礼会在百仁堂里进行,等行过拜师礼之后,我会去了你的奴籍,到时候你就不再是济世伯府的丫鬟,而我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
他话音未落,阿依只觉得心脏骤然紧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忽然狠狠地捏住,再用力地挤压,仿佛要压榨出鲜血来一样。旧事在许久后重提,明明她已经知道了,却仍旧用瞠目结舌的眼神望着他。
她这样的眼神让他的心跳微顿,一瞬间平稳的呼吸竟乱了一拍,以至于他避开她的目光,努力平和地望向窗外。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做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拒这样的决定其实也许是因为他心底的懦弱,他没有打破一切束缚勇于握住那未知的、拒危险也许会很甘甜的可能性,然而他这样的年纪早已没有了能为一个“仅仅的可能性”就去冒险的勇气,更何况莽撞地去冒险,若结果糟糕那就是在不负责任地害人,无论怎么看,就结果来说,这样的决定对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在心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没有看她的眼,继续对她说:
“当年我之所以收留你把你带在身边,是因为初次遇见你时你年纪太小身子又弱,把你交给别人照料我不太放心,可是一转眼,你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既然你说你已经记不得自己的生辰了,不如拜师礼的那一天就算做你的生辰吧,正好可以操办个及笄仪式。十五岁虽不是个整生日,对于姑娘家来说却是很重要的,好好地办一场吧,若以后……身上担的责任一多,就不能再这么清闲了。”他的声音低低的,且气息逐渐减弱,落到最后就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他一直没有抬头,而是望着她绞在一起的双手。
他看到她那一双绞在一起的手紧了紧,紧接着她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声:
“是。”
于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干涸的。
马车内的气氛凝滞了起来,明明此处离济世伯府还不到百丈的距离,却仿佛过了一年一样缓慢、冗长……
济世伯府的大门口,身穿一袭深玫瑰色绣银线暗纹长褙子搭配一条水灰色马面裙的寇书娴已经领了府里的一干女眷站在门口候着,虽然大家的脸上有对于夫君终于平安归来了的欣喜,然而一想到家里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又恹恹的觉得脸上无光,连带着欣喜也黯淡了不少。
秦泊南站在台阶下面,望着一众女眷在看到马车停稳后满心欢喜地跨过门槛迎上来,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