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望着阿依,想说点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阿依眸光平静如水,一张素淡的小脸不见半丝涟漪,正是这样的表情,她用这样的表情注视着他,明明是瘦小纤弱的,却让他忽然有一种他变成了老鼠而她变成了猫的错觉,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错愕感、挫败感与愠怒感极复杂地油然而生,他搞不懂她,也弄不懂自己,只是觉得不甘心又乱七八糟。
别过头去,他冷着一张脸推开房门,跨过门槛,站在门廊下。
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从屋檐上流下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条小溪。
雨水的气息迎面扑来,墨砚在门廊下静了片刻,忽然将手伸过来,生硬地道:
“伞!”
阿依将一把喜鹊登枝的油纸伞递过去塞进他手里,问:“上次那把紫色的伞你到底什么时候还给我?”
“反正你就要过门了,等你过了门之后自己来拿吧。”墨砚背对着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阿依哑然无语。
“喂!”墨砚突然唤了一声。
阿依微怔,不解地望向他。
哪知墨砚却突然回过身来,骨节分明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勾住阿依的纤腰,猛然将她拉近,紧接着修长的身体前倾,一股幽淡迷离的蔷薇香排山倒海地扑过来,让阿依呼吸一窒,脑内一片空白,下一秒。他柔软鲜艳的嘴唇已经落在了她细腻的脸颊上!
阿依的心脏狠狠一颤,在胸腔内发出一声响亮的嗡鸣。心脏里剧烈的血冲力让她一阵晕眩,浑身霎时滚烫起来。被潲进来的风夹雨一激,下意识打了个冷战。激烈的窒息与狂乱的心跳让她差一点昏厥过去,她愕然地瞪大眼睛,震惊,慌乱。
墨砚却在印下嘴唇之后,很快便直起腰身,手仍旧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张开修长纤细的手指,一把抵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的条件反射,极孩子气地命令道:
“不许吐!”
阿依微怔,望着他故作漫不经心的脸上不停变幻的眼神、不自在的唇角以及通红的耳珠,呆了一呆。紧接着噗地笑出声来。
“不许笑!”墨砚的面色越发窘迫,黑着脸命令。
阿依却在自己笑出来的一刻突然错愕起来,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嘴唇上轻轻擦过,她眸光微黯,顿了顿,收敛起笑容,望向他时有些尴尬,眼神闪了几闪。
墨砚自己做完了亦有点尴尬,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光芒变了一变,紧接着转过身,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我走了。”
说罢。撑开伞,下了台阶几步冲破雨帘,匆忙却姿态优雅地远去,很快便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里。
阿依依旧呆呆地立在门廊下,眸光迷蒙地望着远方,一阵风吹了过来。身上有些发凉……
外书房。
秦泊南已经换了家常衣服,一袭青衫。素雅如兰。
他静静地坐在灯下,聆听着窗外的雨声,手肘立在桌上,扣住的双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凝着跳跃的火苗,一双素来温煦的眸子此时却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黑幽幽的一片,森冷薄凉,没有一丝色彩,只有映在瞳仁上的那两道昏黄的火光。
忽而,阿勋从外面进来,一身室外的雨气,走到青玉长案前,弓着身,轻声说:
“东家,墨侍郎已经走了。”
秦泊南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从跳跃的烛灯上收起目光,回过神,轻问:
“他们……怎么样?”
“先前似乎拌了几句嘴,墨侍郎的声音很大,解颐姑娘的声音倒是没有听见,后来解颐姑娘送墨侍郎从房里出来,送了墨侍郎一把伞,墨侍郎……”阿勋实在不好意思说墨侍郎亲了解颐姑娘一口,避重就轻地道,“总之墨侍郎走的时候两个人好像又好了。”
秦泊南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墨砚走的时候必发生了什么他不愿意听的事,也没有追问,点点头,顿了顿,淡声吩咐道:
“选四个人来从今以后暗中保护她,不必让她知道,不过四个人一定要可靠,以后这四个人的主子就是她了,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她与济世伯府的立场发生冲突,这四个人也要追随着她,永不能背叛,要有这样觉悟的四个人。”
阿勋微怔,见他说的认真,先是应了一声,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道:
“解颐姑娘那边,想必墨侍郎也会派人吧……”
“无妨,他心里也清楚,多几个人,她的安全也会多一重保障,事关她的安全,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秦泊南淡声道。
阿勋看了秦泊南一眼,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主子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轻声道:
“东家,经过解颐姑娘的这件事,皇上对于东家的不满和误会只怕会更深。”
秦泊南沉默了良久,色淡的嘴唇轻浅地勾起,冷冷一笑:
“误会?只不过是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袍袖下的拳头握紧,他偏过头望向敞开的窗外,瓢泼的大雨连绵一片,仿佛一道永远也刺不穿的透明帷幕,凄凉萧瑟,冰冷寂寥。
顿了顿,他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外书房,冒着雨出去了。
……
夜雨霏霏,飘飘洒洒,如绢,如雾,如烟,落入掌心里,剔透沁凉,潮湿微润,如梦,如痴,如醉。
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戚戚然然,仿佛银河倒泻。
阿依背靠着朱红漆柱坐在门廊的栏板上。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