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到底在做什么梦啊,难道是我们一起去采药遇到了大狗熊,我丢下先生先跑掉了不成,先生好过分,竟然在梦里把我想得那么坏,再说,就算要丢下也是先生丢下我吧……”阿依望着他沉睡的脸,用哭笑不得的表情笑着说,顿了顿,漾开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却有一瞬的僵硬。
她垂下头来,站起身,离开房间走到门廊下,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深秋的沁凉的空气,这一股沁凉让她不由得身子一歪,背靠在朱漆廊柱上。仰起头,望向黑潭一般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好似波光潋滟的水纹,良久,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呓语似轻喃了一句:
“真是,傻兮兮的……”
秦泊南反反复复地高烧了两天才完全退下去,再度醒来时,入目的人却不再是阿依,秦无忧正坐在床前,一见他醒来,面色一喜,忙问:
“父亲,你总算醒来了,可有哪里不适?”
秦泊南因为病了两天,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为何,却在第一眼看见秦无忧时,心里莫名地失望起来。顿了顿,神智渐渐清明,他坐起身涩哑地问: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我才坐了一会儿,现在还没有客人来,我就过来看看父亲。”秦无忧温声笑答,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之前一直是解颐守在父亲身边的,父亲已经病了两天。解颐一直守在这里,正好我来她就让我看一会儿父亲,她去厨房了。”
秦泊南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问:
“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七刻了,父亲要喝水吗,解颐在廊下的小泥炉里滚着蜂蜜生姜梨水,嘱咐我等父亲醒来给父亲喝,父亲要喝吗?”
秦泊南心里一软,含笑点点头。
秦无忧便去了门廊下。从小泥炉上的银铫子里倒出来一碗剔透清甜的梨水端回来,拿起勺子笑道:
“我来喂父亲喝吧。”
“不用了。我自己喝。”秦泊南有些尴尬地拒绝。
秦无忧很是失望,不过还是将青玉薄胚碗递过去,秦泊南接过来饮了半盏,心里舒坦了不少。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坐在床上捧着玉碗,垂着头沉默了良久,歉意地轻声道:
“无忧,父亲对不住你和你母亲……”
他话还没说完,秦无忧已经先摇头打断他,红着眼圈微笑道:
“不是父亲的错,父亲不必自责,母亲她……即使是到最后的时候。提起父亲时仍旧很幸福的样子,虽然母亲是那个样子去世的,但我想……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已经很满足了。母亲她没有责怪过父亲,我也没有。而且……”
她垂下头,低声说:
“我自己也挺感激解颐的,若不是她当机立断派人去把我叫来,我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更何况是说话了。若不是解颐提出要开刀。母亲过世的原因只怕也会随着母亲的离去变得不明不白了……”
秦泊南怜惜地望着她,顿了顿。伸出手放在她的头上,轻声说:
“无忧,放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秦无忧微怔,心里面的酸楚与释然同时铺散开来,顿了顿,她抬起头,红着眼圈对着他温婉一笑。
秦泊南在她的头顶轻柔地拍了拍。
就在这时,外间帘栊轻响,公孙霖先走进来,后面跟着端着托盘的阿依。秦无忧连忙站起来,公孙霖见秦泊南醒来了,率先拱手作揖,关切地问:
“岳父大人,身子可还好?”
每一次被他叫“岳父大人”,秦泊南的心里都会觉得别扭;每一次被叫“岳父大人”,他都会后悔一回他当年没有以离家出走反抗祖父和父母逼着他成亲。
“好多了,让你挂心了。”秦泊南轻轻点头,淡淡道。
公孙霖忙客套了一句,在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天寇书娴出殡的送葬流程之后,秦无忧想让秦泊南再多静养一阵,便拉着公孙霖出去了,也没让阿依送。
阿依走到床前,先摸了摸秦泊南的额头,又将手背贴在他的颈窝里,总算是完全退烧了。她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托起他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脉上,诊了半天才确定的确没有大碍。
秦泊南坐在床上,望着她似乎在诊脉时不能够立刻集中精神的样子,眉尖微蹙,顿了顿,有些担心地道:
“你累坏了吧,以前就算再累也不会这样,诊脉的时候竟然精神有些恍惚。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还是回房好好休息一下吧。”
阿依背对着他时听到了他的疑问,心脏重重一沉,顿了顿,回过身嗓音微哑地对他笑说:
“也是呢,先生,你自己一个人能吃饭吗,还是要我喂你?”
“我又没断了手,只不过是外感风寒,再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脸色好差。”秦泊南被她说得哭笑不得,顿了顿,认真关切地道。
阿依顺从地点点头,支了炕桌放在床上,将托盘放在炕桌上,又准备了一盅茶放在炕桌上,这才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刚好碰见连熬了几天昨晚终于去睡,此时正打着哈欠往这边来的阿勋,对他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秦泊南虽然因为连烧了两天身子有点虚,却因为终于退烧了轻快不少,望着托盘上放着的一碗黄澄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南瓜粥,一碟爽口的酱菜以及一小盘青翠的鲜蔬小炒肉,心中一柔,含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香软糯的南瓜粥放进嘴里,眼里的笑意更深。
果然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