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下,阿依的嘴角狠狠一抽: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她盖着盖头开药方针灸很惊奇,难道他们不知道以前孙老大夫的师父就是一位瞎了眼还能针灸的针灸高手,草帽胡同里更是有一个卖油郎可以闭着眼睛将油倒进铜板大小的瓶口里,这种事情有什么神奇的,唯手熟尔!
“秦大夫,芯人不识字,这方子该怎么抓?”妇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显然她极少进城也不知道城里该怎么抓药,乡下的赤脚大夫都是直接兜售草药的,这妇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必然贫穷,又哪里会特地进城来瞧病,今天来也是为了儿子没有法子才硬着头皮找来的。
“你回头去万仁堂,把药方给伙计看他就给你抓药了,万仁堂的伙计很和气,而且我的方子他们认得。”
妇人心里有了底,面上多出笑容,连连点头。
又过了两刻钟,阿依一一撤了针,收起来,抽出帕子一面擦手一面说:
“行了,你去抓药回去吃着,三日后若没有起色再来寻我。我今天赶着成亲,已经误了时辰,墨大人也生气了,我得走了。”顿了顿,扬高声调道,“墨大人,你不要生气,我们走吧!”
墨砚脸更黑,他有那么小肚鸡肠吗?他会为了她治病医人误了拜堂的时辰就生气吗?
额角青筋乱跳,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多心了,救人要紧,我哪有生气,起轿!”
明明就在生气,这是所有人心里的下意识反应。
阿依都听见他在磨牙了。
妇人拉着儿子给阿依磕了一个头,赶紧让开,满心歉意感激。
鼓乐队再次奏响,围观的百姓觉得中间停轿有点不喜气,于是更热烈地欢呼起来,希望用热闹重新点燃气氛。也不知是谁在阿依治疗的这段期间拿来了鞭炮,在起轿的一刻道路两旁开始噼里啪啦地放鞭炮,红纸乱飞,震耳欲聋。
阿依猛然想起来,掀开窗帘探出头去对着后面唤了声:
“那位大娘子!”
妇人愣了愣,急忙小跑几步追上已经启动的花轿,大声问:
“秦大夫有什么吩咐?”
一只秀气的钱袋从轿子里循声向她扔过来,妇人下意识接住,阿依已经缩回脑袋,迎亲的队伍披着大红吹吹打打地走远,妇人呆了一呆,打开手里的袋子,里面竟然是两锭银子。
妇人怔住了,紧接着泪水哗地流下来,她捂住嘴唇,又一次拉着儿子对着已经远去的花轿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
喜庆的迎亲队伍终于赶在已经被错过的吉时的下一个吉时前赶回护国侯府,护国侯府门口早已花炮齐鸣,府里细乐迎出去,花轿顺着大门进入,停在堂屋门口。
墨矾笑嘻嘻地捧了一只红漆喜盘,上面放了两只大红桔子,过来请新娘下轿。媒人立刻吆喝让新郎踢轿门,自从回到护国侯府而后面花轿里的新娘子没有跑掉,墨砚的心情就一直很爽,眉眼带笑地走过来,在轿门上踢了一脚,又接了递过来的大红色同心结。
喜娘掀开轿帘,塞进来红绸子的一头递到阿依手里,阿依接了,蒙着盖头出了花轿,被墨砚牵着进入堂屋。
浓重的喜庆味道藏在灯烛里,藏在人群里,藏在已经将黄昏的天色里,阿依低垂着头,只能看见自己的裙摆以及墨砚大红色喜袍的衣角,那衣衫她很熟悉,因为是她做的。
被绿芽扶着小心翼翼地登上堂屋,堂屋里的喜庆味道更浓。
……她为什么会突然觉得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