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秋向床上的阿依扫了一眼,有些不甘心承受墨砚的威胁,却又不得不回答,不情不愿地道:
“因为她刚开始毒发,我最多能保她十五天,过了十五天即使是仙丹都没有用了。”
“好,就十五天,十五天之内我会将蛇花藤的果子带回来,但是在这十五天之内你务必保她安全无虞,若是我十五天之内回来却发现她死了,你,就去给她陪葬!”墨砚眸色阴森地看着他,不徐不疾娓娓地道,然而那平静的话语里却暗含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冷酷、残忍与嗜血。
竟然威胁大夫,这人真没品!
兰陵秋心里恼火,秦解颐嫁给他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墨砚说完了他自己的话,也不等兰陵秋回答,便径直大步离去了。
“阿砚!”景澄有些心慌,蹙眉唤了一声,“你本身才刚刚解毒,还真打算潜入越夏国去偷蛇花藤果吗?”
墨砚顿着步,并没有回过头去,语气恬淡地回答:“请三殿下恕罪,她是臣的妻,臣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那与她并不相干的毒慢慢死去,臣还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向她问清楚……”说到这里他声音低弱下来,半垂着头默了片刻,又一次恢复了平常的嗓音,他冷笑了一声,幽沉却乖戾地道了句,“更何况我怎么可能会允许她那么轻易就下去找那个人,既然已经冠上了‘墨’这个姓氏,即使是死她也只能是我的。”眸光里掠过一抹暗芒,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景澄望着他自顾自地走了,再次望向卧在床上面色灰青几乎没有气息的阿依。长长地叹了口气,满心忧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墨砚一去便十多天杳无音讯,景澄心里怎么也不相信二十天的路程他可以用十五天往返,并且还要潜入越夏国王宫去偷盗蛇花藤果,他认为墨砚这是因为过度伤心不甘地意气用事。
虽然兰陵秋依照和墨砚的约定每日给阿依进行仿佛是在加持行为的救护,可景澄还是不相信阿依能够活下来。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常常一整天都让人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景澄心里很不好,已经悄悄地命人备下棺木冲喜。也省得万一越夏国兵攻城或者发生一些突然的变故连棺木都没有。
直到第十五天夜里,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这大概是今年秋天的最后一场雨,风声凄凄。豪雨如磐,这一忱雨过后。冬天很快就会来临了。
马上就要到子时了,墨砚却依旧没有回来,景澄虽然并没有报以希望,却又觉得万分失望。他坐在床前,满眼复杂地望向已经全身变成青黑色几乎失去了呼吸的阿依,心中是满满的怜惜、自责与不忍。
兰陵秋破天荒摘了黑手套。将三根细长奇白的手指搭在阿依的脉搏上,却感觉不到任何脉动。
“怎么样?”景澄见他给阿依诊脉。心里面顿时涌起了许多希望,连忙问。
兰陵秋只是摇摇头。
他虽然没有言语,景澄却已经知道了阿依的情况很不好,眉头微凝,沉默了良久,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哆忽然从外面火急火燎地闯进来,面带喜色,他从来没有如此没规矩过,今日却擅闯进来还大声嚷嚷。景澄心情不太好,皱了皱眉,才要说话,却听哆激动地高声道:
“三殿下,墨元帅回来了!”
“什么?!”景澄的心脏猛然提到嗓子眼,霍地站起来,呆呆地望了他片刻,紧接着火急火燎地冲出耳房。
墨砚正自院门外步履蹒跚地走进来,从没有见他这样狼狈过,即使中毒期间他也没有这样狼狈,他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单单是一句“狼狈”就能形容的,整个人已经破败不堪,惨不忍睹。一头乌黑的三千青丝乱七八糟地披垂在身后,被瓢泼大雨打湿,越发显得凌乱。正紫色的潇洒华袍七零八落破碎狼藉,箭伤、刀伤、剑伤遍布全身,今夜大雨,即使身上有伤也很难看出来,然而他一手捂在泄上,每走一步血水便会和雨水汇合成一滩流到地上,非但没有被雨水冲刷打散反而汇聚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血河,可见他伤的严重程度。
景澄已经惊呆了,便是连一贯淡漠的兰陵秋也不由得雪白的眉毛一挑。
墨砚明明身受重伤,却不允许部下搀扶,因为他嫌弃他们走得太慢。拒步履不稳,他却步速飞快地在雨夜里恍若是飘着进来的,也正因为他的速度太快,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压根就吃不消,因而身上的血流得更急。
这一趟损失惨重,不仅暴露了紫衣卫的存在,还死伤了近千人,他本人从越夏国王宫里就被一路追杀,越夏国人一直将他追杀回大齐国境内,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追兵尽数绞杀算是没留下痕迹,然而他自己也变得惨不忍睹。
只要去回想这一路发生的惨烈大战他就会因为损失惨重产生出无法抑制的悔恨,然而现在的墨砚压根就没有悔恨,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他唯一想着的仅存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的只有阿依虚幻的影响。他现在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他现在的眼里只有前方的那一扇大门,一片混沌中他却很清晰地知道她就在那扇大门内,只要他穿过那扇门他就能见到她了。
他不说话亦目不斜视,飞快地走进屋里,丝毫不在意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多,他大步进入室内,阿依依旧沉静地睡在床上,他忍耐住许多伤口加诸他的疼痛,也因为过于疼痛他已经不太能感觉得到这些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