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你方才说民间叫此地为‘龙城’?这名字听起来是不错,但未必合适啊!”
“哦?——子歌此言何解?”谢循来了兴致,他最喜欢的便是同谢迁探讨些有深度有内涵的话题。
谢迁道:“义父,昔日我师尊曾有诗云: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由此观之,那龙城分明便是匈奴祭祀天地、祖先、鬼神的地方,此地叫龙城不妥,大大不妥。”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壮哉!你师尊不光是在歌颂长平侯卫仲卿的盖世功业,也让我等南朝士人汗颜啊!
如今汉室偏安江南已久,只怕早已忘记了昔日北地的大好山河……”谢循又开始了他老文青式的感概。
谢迁心中偷笑:“就知道你会这样!没想到义父除了是老文青外,还是个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我这义父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啊!”
“阿兄,秦时明月……汉时关,你的名字……可是这么来的?”谢心珏忽然狐疑地问道。
“阿玉真聪明,都快赶上一休哥了,你猜得不错,我这名字便是师尊所起。”
谢迁捏了捏下巴继续道:“据说我出生的时候,师尊正喝得烂醉如泥,结果随便扔了一句诗出来就当我的名字了,有点不负责任啊。”
谢迁大汗!阿玉不去大理寺工作实在屈才了。
“一派胡言!你师尊赐名寓意深刻,居然被你说成不负责任,岂有此理!
此时身在异乡不便责罚,若是在乌衣巷老宅,看我不打死你这逆子!”谢循怒冲冠,气得胡须直抖。
“啊?——这么严重?孩儿知道错了,下次定然不敢再犯!”
谢迁第一次见谢循这么生气,赶紧认错,心道:“看来古人对礼法那是真的看重,以后对着南朝的老文青,切不可再胡乱开长辈的玩笑。”
“阿兄,一休又是谁?快快交待!”
谢心珏忽然现,和谢迁相处越久,就越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冒出来。
“就是家乡一个经常和我一起做买卖的朋友而已,你只比他稍微笨那么一点点。”
谢迁心下大汗:“这谎话是越说越多了,往后这圆谎的难度恐怕越来越高,连聪明的一休都跟我一起做买卖了,我的天……”
第一次亲眼见到后世的城廓,谢迁初时心中有点小兴奋。
这一路他好奇的东张西望,现除了主干道上铺了点碎砖石,其它小巷弄中全是黄土路面。
房子一眼看去都是破破烂烂的木楼,比阿三的难民区好不了多少。
每条巷弄口各有一扇双开木门,那木门也是破破烂烂的,门楣上悬有诸如“如意坊”、“安康坊”、“福来坊”等等牌匾。
谢迁心道:“这城市也太……磕碜了点吧?后世影视城中拍的那些古装电视剧,简直胡说八道!眼前景象完全找不出半点古装片中的感觉。”
他心中有些失望,看来这古代终究是古代,大梁人口全国加起来还没后世上海一个城市的人多,照现在这情形看来,那建康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义父,为何眼前这城中如此简陋?孩儿方才留意观察了一下,便连坊墙也没有,破破烂烂的木门拦着就当坊门,住在这里面,比南溪布壮家楼下的牲口也好不了多少,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啊!”谢迁心中憋的慌,开始吐槽。
“哎——子歌,西南荒僻,相比岭南的许多郡所,此地已然算不错的了,如何能跟江左富庶之地相提并论?”
谢循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看来子歌的族人在那海外异域定然非富即贵,便看他神仙般的师尊,理当如此……”
城门校尉胡九心中激动万分:“瞧瞧!这才是建康来的世家公子!今天可算是见着贵人了!”
在马平郡守了这么些年城门,胡九从来看不到半点晋升的机会,今日天降贵人于跟前,这样的机会怕是此生也只有这一次,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他满脸热情地对谢循道:“三位贵人今夜是打算在驿馆歇息还是住邸店?小的也好提前为三位贵人打点好。”
谢迁望了谢循一眼,谢循跟完全没听见似的,正悠哉游哉的闭目养神。
“嘿!有身份的果然是不一样,看义父这架势,这是根本不想再操心这些琐事,要做甩手掌柜的节奏,不用说,这活肯定交给我来办了。”
谢迁稍一思索,笑着对胡九道:“胡九,你不错,有前途!我等此番有机要在身,不便与郡守接触,那太平贼人……”说到这他脸色一变,忽然闭口不语。
胡九脑袋灵光,听到眼前这公子说有机要在身,又说出太平贼人几个字,立马四下张望了一眼,谨慎道:“小的明白,小的这便带三位去城中四方邸店。”
谢迁心道:“这家伙有前途啊!可惜啊,现下我自己都穷得叮当响,你这次的投资怕是要亏大本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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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邸店位于城中平康坊,这是一栋顶盖青瓦的两层木楼,从外面看还不错,比之前见到的楼要像样多了。
一楼正门悬挂有“邸店”二字牌匾,大门两侧屋檐下分别悬挂着一串四只灯笼,右边灯笼上写着“四方宾朋”,左边则是“出入平安”。
四人下了牛车,胡九头前带路,很快便办好了住宿的手续。
谢迁跟在胡九后面,仔细留意了下他办入住手续的流程。
心中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