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绞进肉里,温热的兽血很快凝结,一朵朵细小的冰晶自创口生长开来。
黑熊哈着白气儿,一只独眼光华尽丧,烂泥般软塌塌的摊在地上。
一命,呜呼哉。
离开赖以藏匿的乔木,阎小楼疾走几步,躬身托住他手肘,满脸关切道:“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抽出剑,就着跪姿往后一撤,阎春雨木雕似的杵在那,莫说只言片语,甚至连一记眼神都欠奉。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阎小楼愁眉锁眼,带着点震惊、带着点悲戚,极是困惑的望着他。
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活像别人如何欺负了他一般。
“刺啦!”
略显尖锐的布帛撕裂声中,阎小楼一扭头,就见靠在树下那人颤巍巍的抬起伤腿,手里扯着根血迹斑斑的布条,正沿着大腿根往上绕。
瞄了眼神情肃穆,视线却微微偏转的阎春雨,阎小楼目光一沉,暗戳戳地想:“跟他就有反应,跟我就装聋作哑?人是你救的,我可管不了!”
阴郁的念头转过一圈,少年再是嘴硬,终究没能袖手旁观。
人命关天!当下可不是置气的时候。
在阎春雨无声的注视下,他反身折回去,先是在那人肿胀、变形的腿上按了两下,惹得对方一阵痛哼之后,又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看看。”
男人咬着牙,将血糊糊的右手从腰侧移开,一面嘶着凉气,一面哑着嗓子,断续道:“没……没伤到、内脏,只是腿、被砸了一下,可能折了。”
“哪是可能,分明已经折了!”腹诽一句,阎小楼自皮开肉绽、揉着泥土和木头碴儿的压擦伤上移开目光,抬眼道,“能动吗?”
四目相对,枯黄、杂乱的发丝之下,先露出一张满是瘢痕、沟壑纵横的丑恶面容。
若非阎小楼阅“鬼”无数,怎么着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估计真得叫他吓出个好歹来。
自知相貌凶煞、为人厌憎,眼神刚一交汇,那汉子便慌乱的埋下头去,一边捂着腰,一边扶着树,愣是铆着股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要说能动,大概也仅限于此了。
阎小楼赶忙搀上一把,直截了当道:“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耸肩驼背,压根不敢拿正眼看人的汉子勉强往南边指了指,一只手便猛然一垂,无力道:“我家在山下。”
阎小楼二话不说,驮上那精瘦的汉子拔腿就跑,并最终在其伤重而亡前,找到了他所说的那间茅屋。
一脚将挂着锁的房门踹开,阎小楼匆匆一瞥,立马将人安置在简陋的木板床上。
早已神志不清的汉子顺势一躺,原本挤在一起的伤口重新展开。
剧痛之下,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他不自觉的翻了翻身,疼得直哼哼。
阎小楼不通医理,对真元的运用更是一无所知,一时间也没什么应对之策。正犯难,一点灵光乍现,他按了按汉子的肩膀,问道:“附近哪有医馆?我去找郎中。”
汉子目光迷离,眼神不断闪动。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嘴角一扬,突然就笑了起来。
“喂!”
用力推了他两下,阎小楼回手舀了瓢凉水。“哗啦”一声,兜头便泼了过去,激得那汉子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简单、粗暴的手段一经使出,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汉子稍一呆滞,诡异的表情瞬间崩溃,整张脸顿时因痛苦而皱成一团,越发不堪入目。
待其稍微清醒些,阎小楼趁机大声询问道:“最近的医馆在哪?”
“医馆、医……”含糊一句,汉子可能没太听明白,答非所问道,“药在柜子里,药、药……”
行吧,甭管怎样,别干瞪眼就成。
快步走到靠在墙角的衣柜前,阎小楼就跟抄家似的,几乎将里面的破烂儿全倒腾了一遍,才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一个三寸左右的小瓷瓶。
回身坐在床沿,他将药瓶举到对方方便验看的位置:“是这个吗?吃的还是用的?”
急促地吸了两口气,汉子用力地抿着嘴,接过药瓶的同时,强撑着坐了起来。随即拔掉几根过于明显的倒刺,揭开塞子,直接将白色的粉末往腰间的伤口上倒。
“唔——”
如同野兽般的闷哼声中,他脖子一仰,从额角到锁骨一路青筋暴露,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的液体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全身的肌肉都是痉挛的。
阎小楼眉峰轻锁,眼中忧虑依旧。
外伤,敷点药或许可以,骨折怎么办?
就在此时,阎春雨无声无息的走过来,探手在他腿上捏了几下,随后连声招呼都不打,猛地就是一拉。
“啊!”
短促、惨烈的叫喊声中,还没从透骨的火辣痛感中回过神来,汉子便俩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阎春雨扫了他一眼,手上一刻不停,先是撕开他的裤筒,擦去血污,撒上药末,然后又将人放平,找来三块木板加以固定。
整个过程中,阎小楼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忙到最后,那位却施施然然闪在一旁,又开始扮泥塑。
你当我傻吗?
脸色一黑再黑,阎小楼愤然起身:“你给我出来。”
气呼呼地冲到外面,毫无意义的来回踱了两趟,他咬着后槽牙,老牛一般喷着粗气,哂笑道:“有意思吗?”
阎春雨站在门口,不说、不动、不理睬,就默默地看着他在那暴跳如雷。
“好,好!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一声重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