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刀的家书得到了相当的重视,为此一家之主顾威召集了全家商谈。想他常小刀背井离乡只身来京城闯荡,这些年,虽提不上光宗耀祖,但他一身武功绝不敢让十里八乡的人轻看。凤阳是小地方,闭塞不通但民风淳朴,当年从凤阳出来时,常小刀还是懵懂无知的穷小子,如今行走江湖出镖往来也见了不少世面,攒下的银子给老娘盖了新房,置了几十亩地,还够在乡下找两个丫头伺候,可是羡煞了村里的人。二十好几老实憨厚的一个人,又高又壮的,长得也周正,可不就差个媳妇儿了。
“小刀家里来信,都是一家人,我做主替他说了。”晚饭后,顾威把人都聚到前厅,宣布了常大娘要来探亲并带来常小刀未过门媳妇的消息,然后对宋氏道:“要张罗收拾的地方,你和月娘拿主意就是了。”
宋氏满口应下,道:“小刀的娘大老远来,又带个人,还是住在家里,只是客房闲置已久,可要委屈了。”
看师傅师娘这样说,平日里皮糙肉厚的常小刀也有些害臊起来,一边搔着头一边憨笑着站起来,“师娘,您和二娘别忙活,不合适……我想着,在镖局旁边的胡同给她们租个院子就成。”
赵月娘在人□□故上也算精明人,听常小刀的话就明白了,笑道:“可不就是吗,这名分还没定。”
信里提及跟常大娘来的人对外说是小刀的表妹,一是为了全人家姑娘的脸面,二是留个转圜余地,怕万一小刀没看中不至于没退路。这姑娘是凤阳常家村人,姓孙名春秀,爹是村里的酸秀才,在私塾里教书,还有个十来岁的弟弟。早年家里有田产,日子过得也富裕,后来孙秀才生了场大病,为了求医吃药把家里的好地都卖了,独留下十几亩瘦田给别人租种,一年到头也没多少嚼用。前两年春秀的娘去了,家里都是她操持。
常家是常家村本姓人家,虽然亲戚多但常小刀是他们家独苗,他爹死的早,常大娘早巴望着他能开枝散叶续上老常家的香火。想着小刀有出息了,给他找媳妇儿可不能随便,于是跟亲戚们可着十里八乡挑了又挑,最后挑中了春秀。春秀长得好,跟着秀才爹读过几年书,常大娘便是看重她知书达礼又能操持家务,要是跟了小刀,定是懂得心疼人。
人定下了,却没过明路,总要让常小刀看过应了之后才算。私底下常大娘托人给孙秀才送了小定,那可是十足的两个银锭子和几袋子粮食,最后才说动孙秀才让闺女跟着去京城。亲戚们还商量了说法,跟村里人说常大娘去走亲戚,让春秀跟着照看,省得落人口实。
常小刀是个孝顺儿子,从小就听话,他娘相中的人,他不会有啥意见。只不过不管定没定名分,人住进来都不太妥当。尊卑有别,规矩分明,除了主人家,其他有家眷的镖头镖师都住外面,镖局里清一色的光棍,再让人住进来说不过去。难得,常小刀这么粗粗拉拉的人能自己想到,顾威顺了他的意,但还是吩咐家里等人来了要好好帮衬。
顾芊芊托着下巴盯着常小刀看了半天,听说他当年来时穿着破棉袄拎了一篮子鸡蛋找上门,为了拜她爹为师跪了一天一夜才被应允留在威远镖局。后来见他人老实肯吃苦,练武的资质算不错,她爹才收了为徒。常小刀来镖局总有七八年了,芊芊这些日子跟他混出了交情,突然听说他被包办婚姻,还有点不适应。
老实坐着的常小刀跟师傅师娘唠了几句家常,一扭头打了个激灵,“我说芊芊,你直勾勾看着我干什么?”
顾芊芊一本正经地端正表情,语气却不咸不淡道:“这人还没见着你至于这么高兴?自己找个中意的姑娘就罢了,大老远的让你娘帮你解决终身大事,要是个麻子脸的胖丫头就糟了,我担心你会吓着。”
旁边装没存在感的顾孟飞刚捧起茶碗,听见这话一口茶喷出来,笑得直咳嗽。顾葶葶和季锦也跟着笑,只有周一钊弯弯嘴角没有表露出来。
“芊芊,不许胡闹。”顾威咳嗽一声,发了话。
顾芊芊:“哎呀,爹,我不过是提醒小刀,这成亲是大事不能草率,怕他看走眼。”
“你当他傻啊,美丑分不清。”顾孟飞好笑地接了句。
葶葶跟对面的季锦挤挤眼睛,才道:“常大哥不用担心,等人来了,我们一定帮你好好相看。”
常小刀刚才被芊芊的话噎得无语,这会儿总算缓过劲来,“算了吧,我信得过我娘的眼光,肯定不会坑他儿子。葶葶你这小丫头给我歇会儿,咱可说好了,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谁也不许惹事,得给我留点面子。”
季锦安慰地拍拍常小刀肩膀,“你只要自己不犯糊涂就好。”
顾威该说的话说完了,看他们打趣常小刀,给宋氏和月娘递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张罗着叫这些孩子散了,然后一左一右跟着顾芊芊回了她的秀阁。关于终身大事,现在要上心的不是常小刀而是她,虽说定亲对象都没找着,但亲娘和二娘准备对顾芊芊进行一番思想教育,顺便探探口风,看她家闺女中意的人是个什么样。
这边顾威留下了顾孟飞和周一钊,在芊芊的婚事上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了他的意思,
“芊芊从小身体就弱,原先家里担心她熬不过开春,如今身子大好,性子也活泛了,但亲事上还是耽搁了。你们都是芊芊的兄长,对这事要上心,想想有没有好的人家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