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最怕没人住,空房子不上一个月就颓败起来人最怕老,老人家眼看着精气神枯萎下去,就如老房子一般,饶是你隔十天半个月去打扫,终究比不得那有人气的地方。
回家第二日百合就带上儿子回娘家看爹娘,她不在时,迎春跟腊梅时常回来照料老俩口,送米面菜肉,缝缝补补,换换洗洗。
老俩口毕竟上了年纪,李篾匠自那年摔伤,身子一向不大好,朱氏年轻时虽能干,没三个闺女帮衬,也有些吃力。
朱氏见着儿子就如见着活龙一般,拉着他问长问短,恨不能还似往日一般,将他抱在怀里揉搓。青松急忙道:“娘,我都这么大哩,你抱如真去。”
朱氏一向重男轻女,待闺女寻常,待如真倒好,笑眯眯地抱过如真,要给他糖吃。如真手里抓着麦芽糖,舔两口,揉得满手黏糊糊,给朱氏抹一身,朱氏也不恼。
百合看屋里屋外虽干干净净,偏就透着一股子寂寥气息,遂跟李篾匠商量:“爹,这回我跟大年回来就不走哩,你们不如跟我们去镇上住,也免得我们悬心。”
李篾匠不好意思:“哪有老丈人丈母娘去女婿家常住的?亲家要说嘴哩。”
“你亲家在京城,镇上那家子算啥正经亲家?我肚子里抬着老二,公婆不在跟前,也没人帮我带如真,倒不如你们去帮帮我。”
百合这么一说,李篾匠倒有些动心:他自来没啥大用,伤过一场更跟个废人差不多,唯独带孩子这事还成,就是朱氏也能帮上些忙。
朱氏一听百合说起她亲家,顿时脸上发光:“你那公公婆婆,当真是王爷娘娘?他们待你好不好?爱不爱我们如真?给你多少压箱底的银子?”
前头几句还好,后头又算计上百合的银子,百合气笑:“我公公婆婆还有四五个儿子两个闺女,都是放在跟前养起来的,我们猛然回去,你说人家疼我们不疼,能给我们多少银子?”
信王与王妃自不是那等浅薄人,偏对朱氏这等人不能直说,须得拿话哄着她,才能免得她瞎算计:打量谁不晓得她那点心思。
朱氏给百合一堵,翻个白眼,又道:“那女婿也是王爷亲儿子,怎么着也算个小王爷吧,你也算个娘娘。”
百合哭笑不得:“成,我们一个是菜地里的王爷,一个是灶台边的娘娘,你老高兴就成。”
这闺女每一句话能如朱氏的愿,朱氏嘟嘟囔囔抱怨起来,倒是李篾匠心疼百合:“你们去京城一趟不容易,可真是受委屈哩。”
他老实人,把百合说公婆不疼当了真。
百合笑道:“也没人欺负我们,到底都是贵人家,要脸面,哪能跟那家子一样成日家欺负人?”
那家子,说的就是老宋家。
朱氏因百合不肯奉承她心思,遂道:“我们不与你们两口子一道,我儿既回来,跟着儿子住才叫天经地义。”
反正青松快成亲,到时候自有媳妇伺候她。
青松一愣:“娘,我如今是锦衣卫,过不了多久还得去京城。”
朱氏一听,直如剜肉一般,尖声道:“你说啥?你姐都回家来你还去京城?娘一年不见你,命都去了半条,你再去京城,就是要老娘的命啊!”青松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免得她拍大腿哭骂起来,“小王爷”正在院子里砍柴,听见动静进来道:“丈母娘别急,青松还年轻,让他到京城闯荡两年也好,我们也能照看你们。等他在京城安下家扎下根,
再接你们去京城享福。”
朱氏这才慢慢止住哭,又畅想起自个儿往后去京城当官儿他娘的好日子来:“那往后我们去京城,多少也算个官儿家的爹娘?也能见着亲家公亲家母?”
宋好年忍笑:“能!正经亲家,哪能不见面哩?”
别看朱氏在小辈跟前撒泼打滚,一点儿当长辈的脸都没有,当真见着周王妃排场气派,她那点胆子,只怕连话都不敢说,宋好年也不怕她撒泼欺负周王妃。
朱氏别个没有,唯独不切实际的想头最多,又对宋好年道:“姑爷既在京城,就该给青松找一门好看的亲事,那刘家”,她撇撇嘴,“到底配不上你小舅子。”
“娘!”青松急道,“你再这样说,我就跟你置气。”百合也道:“月娘样样都好,哪里配不上青松?你老别看你女婿是王爷的儿子,就当青松也是王爷家的人,没这门子道理。这话回头传进月娘耳朵,你老后半辈子还要在她手里头讨生活,可消停些罢!
”
几个人一齐说她,朱氏没觉得自个儿有错,也晓得不能叫所有人都恼她,索性一心一意照看起如真来。
李篾匠也是头回晓得青松还要回京城去,头一样就是他的亲事:“在家成亲,还是去京城办?”
养儿子一场,要是他们去京城成亲,当爹娘的心里未免凄凉。
青松笑道:“就在家办,我们大人给我放了一年假哩,就是成亲后我还能在家住好些日子,跟月娘姐好生孝敬你们。”
又说他老丈人打算就在太平县养老,他跟月娘肯定还得回来,“过两年,先接你和娘去京城见见世面,享清福,等我当上百户,就能调到南直隶,到时候再回家来与你跟老丈人养老。”
青松一样一样规划得清爽,李篾匠唯有点头的份,“你心里有数就好,我是头一个没用的人,倒给你拖后腿。”
青松出门一趟长大不少,再不似往日里孩子气,见李篾匠有些伤感,忙道:“爹,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