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远处有几个妇女拎着菜蓝子,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
看样子,她们是来给院里面人送早饭的。
猛一见到两个哨兵直挺挺躺在地上,两个新四军战士蹲在一旁捂着嘴抽泣,刘子矜做贼一般东张西望,而肖飞宇则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大大的站立着,惊得都松了手,菜蓝子瓦罐全都落地翻倒,稀饭煎饼鸡蛋馒头咸菜撒得满地都是。
一个矮女人跑上来急促地问:“这是咋的啦?”
孙徳旺哭着回道:“婶子,有坏人夜里来把他们害死了。”
矮女人愣了愣,随即咚咚咚跑到院屋里。
稍有片刻,疯了一样撕破嗓门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杀人啦,杀人啦!地主老财肖友良儿子杀人啦!”
肖飞宇大吃一惊,连忙朝站在眼前的几个妇女说:“她误会了,张连长他们不是我杀的。”
几个妇女早已浑身哆嗦,讲不出话来。
只见矮女人火一般从院里冲出来,跑到不远处一棵老槐树下,扯着挂在上面的一口古钟中央的绳子,使尽吃奶的力气摇晃起来,咚咚咚的声音既急促又绵延不绝地扩散开去。
这口古钟一响,镇上所有人都晓得有大事发生了,纷纷朝这边涌来。
不一会儿,广场上就拥满了人。
矮女人哭喊道:“老少爷们,地主老财肖友良三儿子把咱们的缪区长周政委张连长,还有其他十多个人全都害死啦!”
另外几个妇女一起喊:“是啊是啊,他们的尸身还都在里面哪!”
人群中立即有人吼道:“杀了狗日的肖飞宇!”
所有人跟着一起叫起来:“杀了狗日的肖飞宇!杀了狗日的肖飞宇!”
靠着近的便挥拳朝肖飞宇砸过来。
孙德旺和李友明连忙挺身拦住:“乡亲们、乡亲们,首长和同志们不是他杀的。”
但千百张嘴汇成愤怒的排山倒海的声浪,早把两个微弱的声音淹没了。
面对迅速颠倒逆转且变得糟糕不堪的情势,倘若是局外人,早就能够预料得到,但肖飞宇身处其中,心里又坦坦荡荡,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待到回过味来,已然迟了半拍。
此刻情形突变,骤然间被数百个愤怒的百姓堵着,若要脱身而岀,除非动手伤人。
但他无法做到,也万万不可。
无奈之下,只好用身体拚命护着刘子矜,身上立即挨了几记拳头,疼痛难忍。
这正是刘子矜所希望看到的。
她急促地叫道:“飞宇哥,还手还手。”
肖飞宇不睬她。
身上又挨了十几记重拳,差点栽倒。
正在危急关头,周妈挤到跟前朝他急喊:“三少爷,快进院子、快进院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肖飞宇立刻运足内力,身子猛然一抖,围着厮打的几个男女立刻被振出圈外。
他随即转过身去,一声长啸,奋起神威,双手使劲,将挤在眼前的二十多个人一起推倒在地,跟着抱起刘子矜跃进院子。
孙德旺一脚将跟进来的一个瘦巴鬼蹬了出去,随后双手关门,用身子死死抵着。
周妈李友明一起抬来两个长条石凳把门顶住。
周妈这才回过身来颤声问:“到底咋回事?”
孙德旺哽咽道:“张连长他们十几个人,不晓得被谁夜里害死了。”
“啊?”周妈瞪大了眼睛。
刘子矜脸色苍白,牙关紧咬,慢慢软瘫在地上。
肖飞宇慌忙问她:“子矜,你怎么啦?”
刘子矜哼哼地道:“叫那个先前遇着的男孩把腰踹了一脚。”
肖飞宇把她抱了起来:“要不要紧?”
刘子矜摇摇头:“没事。”
从他怀中挣脱开去。
这时听得外面的人怒叫:
“开门开门。”
“把门砸开。”
“杀了狗日的肖飞宇。”
“翻墙进去。”
……
周妈见有两三个人从院墙探出头来,连忙俯身从地上捡起碎砖碎石没头没脑地朝上面掼。
那几人站立不稳,齐刷刷掉到外面去了,破口大骂的声音传了过来。
眼见得上墙的人越来越多,孙李二人也从地上抓起碎砖石子往墙上乱扔。
刘子矜哭道:“飞宇哥,快想个办法唦。”
可肖飞宇又有啥办法?
周妈转身喊道:“三少爷,快进堂屋。”
肖飞宇连忙抱着刘子矜进了堂屋。
三人随后退了进来。
肖飞宇把厚重的堂门关上拴好。
借着微弱的光线,几个人把张连长等十几具遗体一一安放在两边靠墙的地方。
外面的人已经进了院子,一边喊叫一边推门。
刘子矜颤微微地问:“飞宇哥,他们真的会杀死我们吗?”
肖飞宇无言以对。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己既不能动手逞强伤人,又无法与涌进院子里狂怒百姓沟通,也没有救兵前来解围,当真是束手束脚无计可施。一旦他们破门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外面的人见没法进去,十几个力气大的汉子叽咕了一阵子,一起回身跑到院子外面抬来一根粗大的枯树,朝着大门一下一下来回撞击。
门栓吱吱嘎嘎作响,似要断裂。
孙李二人准备将八仙桌抬过去抵门,可那八仙桌有四五百斤重,两人竟是抬它不动。
周妈正要过去帮忙,肖飞宇抢上一步,伸手往八仙桌下面一抄,托着它走了几步,抵在门上。
三个人禁不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