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万载,崆峒不绝。
秦公子收毫置于架上,在昏暗中看纸上墨痕,此句出自死地绝壁,那里乃是千年前的遗迹,不知是由何种原因造成的。
绝壁上字迹有决绝亘古的气势,令秦公子高山仰止,笔下临摹,不得其千百之一。
死地之险亦是他与世间人从未遇见,古有大秦十四氏,定望而却步,大秦始帝,亦要拍案变色。
他捧起一面铜镜轻轻摩挲,那幽黄镜面正映照模糊颜色,混沌不明。
他是秦氏公子,游历大秦十余载,御十四氏能人异士,领四野名宿高手,自认天下之大皆可自由来去。
可一入死地,能人死伤倾尽,名宿十不存一,他也境界尽丧,死里逃生。
如此惨重代价换取的唯有眼前这面铜镜。
铜镜上无字,镜名曰崆峒。
在看到此镜的一刹那他便知晓了此镜定是崆峒镜。
为何?
因为圣贤从世间看到大道真相,他也曾在转瞬之间在镜中看到了世间一切,在那犹如须弥芥子间他几乎要触到人的至高境界。
有了崆峒镜,世间万般便如浮云飞絮,真至圣贤不过旁落,神仙飞升味同嚼蜡。
于是乎这世间人皆道他疯癫,以如此惨痛代价换取一块从未听闻,不知有何用的古镜,父亲下属乃是大秦其他十三氏的贵族弟子嘲笑他境界尽失如同废人。
对于这些嘲笑他无动于衷,只是全心投于研究此镜,查阅浩瀚典籍,寻访几度古迹。可惜并没有过多的记载,只有寥寥数句,其中透露了崆峒镜的传说,与其镜择主之事,却无更多详细说明。
他曾经从崆峒镜中看到过世间,他相信自己可以成为崆峒镜之主。
以此身见证万世昌盛。
秦公子揉了揉眼睛,沙哑开口道:
“青鸾,点灯。”
重重帷幕中走出一个妙龄少女,她身着青衣,腰肢系着根浅色的布带,身段苗条而轻曼。
青丝梳簪,脸着淡妆,显得朴素清秀,眸子秋波流转,有若水波一般轻柔。
秦公子自游历归来后性情大变,终日自锁玉镜台不见外人,府里为他寻来专门照顾这位孤僻公子的侍女,于是便有了三十六羽织。
青鸾是三十六羽织之一,也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漫步穿行在帷幕中,这里堆满了秦公子早年游历山川,探寻密藏带回来的奇珍异宝,古老书卷堆积成山,无价之宝比比皆是,可生死人肉白骨。如此宝物,据说不能经受天光直接照耀,便需要重重帷幕阻挡在外。
于是这为藏宝建成的玉镜台上,便在常年挂着一帘帘轻纱制成的帷幕,错落有致地萦绕着楼中的宝藏,楼外金灿灿的天光,透过重重帷幕,便只剩下了朦胧光晕,落在宝箱奇珍之上,交相辉映。
无价之宝,也可以是一文不值。
青鸾暗自摇头,她可不懂欣赏那一卷卷旧文,一箱箱老物。她只知道这不过午后申时,玉镜台上便要点起火烛,好似落黑一般了。
这些大男子整日便知道治国平天下,修行见正道,动不动便要为大秦建功立业。她却不稀罕那些什么天下地下,她觉着平淡生活便胜过那些天地玄妙
咚、咚、咚……
远处传来的花鼓的声音,或许是自家夫人在看秦戏吧。
青鸾一边羡慕地倾听,一边点燃错落别致的蜡烛。
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远远无法触及侍奉公子的贴身侍女——三十六羽织。
若果不是前任的青鹭姐姐被公子夫人赐婚给了护仆的长官,自己又被散步的公子撞见,这才巧合地补入了三十六羽织成为一个悠闲轻松的侍女,自此脱离了洗衣做饭的工作。
那时候秦公子还夸青鸾扶柳浅笑,有江南女子那股温婉味道呢。
只是青鸾还记得,当初那目光之中毫无贪恋好色,真是如同湖波淡泊。
那是看见了江南的眼神。
青鸾确实自江南大楚国而来,她幼时父母与渡江时遇到**,双亲被杀,她也被掳走,几经颠簸被辗转卖入秦府作奴婢。她是平民之女,哪里料到有生之年会遇见如此大家大族,会入东垣秦公之府。
她还记得,当初在街抬头望,落日黄昏中映出了秦府大门威严的轮廓。
青鸾孑然一身,所以总是随遇而安,虽在高挑的秦人侍女中显得异类,但她低调处世,不沾惹任何人,每次出礼她也早早地站在最后,不争其他姐妹的风头。
虽是清贫青鸾也是欢喜的。
她尊敬秦公子,觉着这是人间天才一般的存在,但是也觉着秦公子着实是一个怪人,自己定然不会如他一般糟蹋人生,日日沉沦于此研究些晦涩难懂的古籍。
“如何得以再见?”
秦公子低声呢喃,他早已用尽手段却难再度窥觑镜中天地,那一眼一切。平日里这铜镜便混浊不清,连自己的相貌都无法清楚映出,便比起那街边之货也多有不足。
但秦公子相信定有机会再见那一切。到那时所有不解之人,所有看不起自己之人,远离自己之人,都会幡然悔悟,道一声看走眼了。
但若不能再见镜中玄妙,人生在世与长眠于地下,又有何区别?
青鸾点燃烛火,逐渐来到秦公子的乌木桌前,她也有些好奇当初公子以镜为名,将此地取名为玉镜台,这台中镜又有何玄妙之处,令公子神魂颠倒,近似疯魔。
只见那巴掌大的镜子被秦公子如若珍宝般捧在手心,那古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