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疏疏淡淡地过去,春光乍破之时,一桩令全城人民期待的事也提上日程。
“我原以为金酉赤一上任就会跟你撕破脸明争暗斗。”冷清的院子里,二人对弈,棋盘将满,难分胜负。
“他是个实实在在的聪明人,一开始注定只能站在彼处,却从不得罪此处。”黑子落下,拨云见日。
白袖莞尔:“果然还是你棋高一筹。”
南荣奕挑眉:“太子的恩师要告老还乡,他在城外购置的一处山庄里设了春日谢师宴,可邀请了你?”
白袖嗤鼻:“他都要大婚了,还搞这些幺蛾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南荣奕轻笑:“他这个人极易冲动,说是风就是雨,这回估计是金酉弦在娘家不好露面,没拦住他。”
“这倒是。”白袖点头,“不过你那两个被抄了家的皇弟,事情过了这么久都未起波澜,真就忍气吞声了?”
南荣奕垂眸,迟疑片刻,道:“幸好有个理智尚存的。”
白袖勾唇:“怕是有个早晚会按捺不住吧?”
南荣奕缄默,沉在阴影里的眼眸如夜空深沉。
御书房。
“陛下。”户部尚书钟礼梵跪在下方,胡须早已花白,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
皇帝为他赐了座,和蔼道:“想必爱卿明了朕此番唤你前来的目的。”
钟礼梵诽然一笑:“从前太子和奕王还分庭抗礼,如今大婚一结,朝堂上又该风起云涌了。”
“爱卿在朝堂上德高望重,所以,朕希望,未来爱卿能帮扶奕王一把。”
“陛下这是对贵妃娘娘母族没有信心?”
“总归不是亲生的,他们又向来不和,奕儿看着冷漠孤僻,实则内心柔软良善,朕担心,即使他登上皇位,不日也会为人所害被窃了权去。”
钟礼梵抚须:“陛下深谋远虑,未雨绸缪,令老臣佩服。”
皇帝施然一笑:“那便多谢钟爱卿了。”
夜晚,长明宫。
“陛下。”妆容精致穿着华贵的妇人倩倩施礼。
眼前摆了一个又一个笨重的箱子,皆是金银珠宝华丽装饰,羡煞旁人。
“嗯。”皇帝淡淡应道,“爱妃今日来身体如何?”
贵妃莞尔:“托陛下的福,近来身子不再觉得像以前那般沉重,想必是好多了。”
“嗯,近来奕儿可有来看望过你?”
贵妃脸色有些尴尬,嗔道:“奕儿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来看望臣妾。”
皇帝叹了口气:“奕儿还太年轻,有时莽撞了些,你也多担待。”
贵妃冷冷一笑:“自然是,奕儿是陛下的心头肉,臣妾这些年来尽心抚养,甘之如饴。”
皇帝沉了沉:“听你这话,倒有些怪责朕的意思。”
贵妃抿唇,袖下的纤指将手绢死绕了半天,半晌道:“陛下今晚留宿吗?”
皇帝一讪:“这话你问了十七年了。”
贵妃突然下跪,语气颤抖,带着梨花带雨的怜惜:“陛下,臣妾一直想问,当年陛下选中臣妾,只是给奕王选了个养母,对吗?”
皇帝一愣,沉声道:“那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不够!”贵妃神态激动,泪水夺眶而出,头上朱钗摇摇晃晃,过去恪守的仪态此刻烟消云散,“臣妾想要一个真心爱自己疼自己的丈夫,可是臣妾有的,只是长明宫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夜!”
那年树下惊鸿一瞥,让她想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后来她果真成为了他的女人,刚一入宫便是贵妃,旁人都说,这陛下一定是真心喜欢你,才给你这般荣宠。她也这样想着、期待着自己今后美满的婚姻,她那时写了许多诗,皆是少女怀春情怀洒然纸上,每写完一首,便偷偷藏起来封存好,等着哪天亲手送给他……没想到一朝跌入谷底,他们的新婚之夜,他连盖头都没有替她掀开,只淡淡抛下一句“公务繁忙”便匆匆离去,那晚她信了。然而之后的很多个夜晚,他都只是停留片刻就走,直到后来,他领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娃娃来到她宫中,她才恍然大悟,一切不过是她幻想得太美好,而现实赤裸裸地捏碎这一切。她终于明白,皇后看她的眼神为何充满讽刺和悲哀,他的心从来不属于她,不属于皇后,更不属于这座冰冷的皇宫。
那晚她流干了眼泪,将所有的诗焚为灰烬。
皇帝额头青筋微凸,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语重心长道:“贵妃,你应当明白,如何做对你的母族最有利。”
说罢起身,漠然离去。
身后,贵妃笑声凄然,像沉暮中盘桓的乌鸦。
两日后,桃李山庄。
千千万万的桃花,有的绚然怒放,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蝴蝶蹁跹蜜蜂飞舞,整个山庄沉浸在一片
勃勃生机当中。
皇帝坐在席首,含笑宴宴,对着下方白发苍苍的老者——宋太傅邀酒道:“太傅多年来鞠躬尽瘁,为我儿辛勤浇灌,今日朕替太子多谢太傅多年来的谆谆教导。”
太傅老态龙钟,皇帝免了他的礼,回道:“为太子之师,乃老夫毕生荣幸,只是家中有事,否则再怎么也应当等太子大婚了再走。”言罢叹息。
“无碍,老师。”太子起身拘礼,“学生大婚后有诸多事要忙,怕也来不及为老师送行。”
“……”
太傅与太子一阵嘘寒问暖之后,皇帝将目光移至下方那抹一直静坐的红影,笑道:“那位,便是段院士寻回的爱女吧?”
白袖脸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