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了,自己进去。”
她应声往前缓缓挪动脚步,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
儒雅温润的身姿,淡色近白的袍子,如瀑垂然而下的发,两手随意背在身后,光影勾勒出他的轮廓,高挑清瘦却不失气宇。
“我就知道是你。”女子深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像是在自嘲。
第一次遇见他,自己正在选举红倾院的花魁,舞毕后一方丝帕掷出刚好落在他伸手去握茶壶的手,他报以尴尬的笑,如沙漠般冷淡,如月色般温柔,只一眼,他的面容便深深地嵌进了她的脑海里,她顺利散尽时她不顾仪态上前抓住他的衣角,没等他反应过来将他拽进一处角落,尴尬不失美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公子,你以后还会来吗?”
对方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吞吞吐吐道:“看……看我、忙不忙吧。”
她掩唇莞尔一笑:“明晚此时,我在对面的茶楼中等你,你什么时候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送走了所有客人之后,她精心打扮,点了对面绿香阁一个包间,在窗口向下眺望,内心如潮汹涌,只期望他快点出现。
等到烛火尽灭,夜色阑珊,更夫喊完了最后一个时辰,他都没有来。
她不甘心。
第二天她又去那个地方,到了午时,小二数次催促之后,她终于不耐烦,从袖中掏出银两狠狠地往地上一掷:“老娘又不是没钱你催什么?!”
“没想到姑娘也会有这么跋扈的时候。”
女子刹那如闪电劈过,一脸惊诧不可置信地转身,撞进他温柔如玉的眸子里。
小二挠挠脑袋,心想女人心啊海底针,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那晚他着淡蓝色的袍子,白边绣淡蓝兰花的腰封上坠着一块白玉,黑发简单地挽了个髻,视线落到他攥着书的手上,眼神突然有些疑惑。
傅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书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昨天确实太忙,没有赴姑娘的约,姑娘若不悦,想让傅某做什么大可提出来。”
她却笑得很开心:“公子说这些做什么,快坐吧,茶都凉了,我叫小二再上一壶热水。”
“不了。”傅钰伸手想要阻拦她起身,却在半空顿住,“一直麻烦人家也不好,问柳桥是个赏月色的好地方,不知姑娘可有雅兴?”
淡月朦胧佳人影,默桥静寂才郎心。
那一晚他们月下奏萧,谈笑风生。他告诉她此次是奉命来银迹州办事,至于是什么事,他不愿多说,但从他的言谈里,她得知他有个很在乎的人,似乎是他的主子,连提起他时他的神情都是那么舒畅,那么自豪。
可惜了,自己是个青楼女子,这个站在云端上的男人,她这一生,也只能仰望吧。
“我叫菁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傅钰,你可以理解成很有钱。”男子俏皮地偏了偏头,她忍不住掩唇失笑。
那晚之后,傅钰来红倾楼找过她几次,每一次她都欣喜若狂,提前在房中梳洗许久,再用最端庄最淑女的姿势去迎接他,整个楼的人都知道,这个花魁心有所属了。
不过他每次来都停留不久,只听她弹弹曲子,再问她一些事情。
对了,他总是问自己吴九贵在她枕边说过的话。
原来如此。
“我当初还天真地想过,你会带我走。”女子脸上的苦笑更加重几分。
“政治场上,本就尔虞我诈,随时都可能卷进各种各样的人,猝不及防,包括你。”傅钰转过身来,语气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我欠你一个道歉。”
“不需要道歉。”女子神色终于变得冷漠,“你不告而别之后,我的确伤心过几日,之前因为你我一直拒绝吴九贵那个老东西,后来我答应了做他的妾,虽然还是得对付其她女人,但日子比在青楼里好过多了,至少,可以不再服侍各种各样的男人。”
“对不起,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对你,从未有男女之情。”傅钰认真地看着他,像是一个小孩在承认自己的错误。
“呵呵——”女子仰头笑,身子晃了晃,泪水终于要溢出眼眶,却在边缘处努力收回,“所以呢?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给你自由,这是我欠你的。”傅钰从身后的木桌上递过一个布袋,沉甸甸的,不看她也知道是什么。
她咬唇接过,把剩余的语言和泪水全部咽进肚子里,双眼望向傅钰,望向他温柔的鬓角,温润的眼,挺拔的鼻子……明明都是以前的模样,却要弄得这般结局。她垂散的鬓发下神情凄伤。
松了镣铐,她决绝地转身离去,将最后一丝感情化在风中。
从此不愿相逢,愿君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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