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选扬端坐火光之中,掩住口鼻,将手中一封封书信付之一炬。
相思错付,锦书难托,卢寒清,你终究是比不过我的。正好趁着这把火烧干净了的好。潘选扬冷笑着,看着书信化为灰烬。
这一把火本已在计划之中。按照密函的意思,潘选扬在听到夜袭之时就必须即刻防火,与蛮人做个里应外合。可是,熊丽方才的那句“我护你周全”,令潘选扬自以为铁石般的心动摇了些许,硬生生地拖到了夜袭将败,才让火势蔓延开来。
潘选扬本可全身而退,却执拗地向火场深处走去,似乎在惩罚自己,又或是在证明什么。
你说过要护着我的。怎么转眼就反悔了……浓烈的黑烟迅速填满了口鼻,潘选扬的意识渐渐模糊,却仍然勉力支撑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除了炙烤,什么都没有,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呵……女人的话,果然是信不得的,我却这样傻,竟然轻易信了她,还要赔上这条性命……
“选扬——”一声呼喊从远处飘来,仿佛是自己记忆深处的呼唤,潘选扬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循着声音望去,似乎看到自己的母亲踏着火光而来,对他伸出双手,温柔地说,扬儿,我来接你回家,此生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选扬!”熊丽见火起,立刻将一桶冷水从头贯下,扑进火海当中,寻遍了大帐,终于找到了潘选扬。见他狼狈不堪,虚弱至极,泪痕在熏黑的面庞留下浅浅印记,怀中还死死抱着那架乌木古琴,熊丽心疼不已,“怎么也不知道跑,这样傻……”
再次醒来,潘选扬发现自己靠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不远处,火势依旧不减,闭上眼,那漫天的浓烟和遍地的火海挥之不去,而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那一声呼喊,他此刻可以确认,就来自身畔的人。
“我……还活着?”潘选扬对上那一双担忧的眸子,心中思绪转了好几个弯儿,抱着胳膊哭了起来。
“选扬……”熊丽见他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潘选扬又哭得厉害,熊丽恨自己没有护好他,内疚不已,只轻抚潘选扬的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好好休息……”
“火势因何而起,是否查明?”稍稍安顿好残局,熊丽便召集众将。
“禀陛下,已经查明。火起于陛下大帐之中,而大帐四周也有火油的痕迹。若要查清源头,”梁仪斟酌着开口,“臣请陛下下旨,询问于潘公子,当时,只有他一人在大帐之中!”
“他差点葬身火海,受了不少惊吓,现已安歇,此时不宜询问……明日,寡人会亲自问他。”熊丽听出梁仪话中的意思,她是在怀疑潘选扬纵火,可是,自己实在想不出来,选扬这么做的理由。“火油从何处来?”
“陛下,今夜为了破阵,臣曾领命取过火油,”陈霄道,“而今夜末将派去负责取火油的兵士,方才已经战死……”
“哦?这是巧合还是故意……此事终究颇为吊诡,”熊丽道,“纵火之时,寡人已然出了大帐,可见,此次对方并不是想要寡人的性命,而是另有所图……”熊丽一边说着,脑子里却闪现出那枚银针,看来,暗处的人只是想保护自己一个人,此次火患,也未见其出手。
“陛下所言极是。”梁仪道,“臣等将继续排查军中奸细,并加强陛下大帐周围守备,确保万无一失!”连番意外,屡次让熊丽身处险境,虽然次次都有惊无险,但难保下一次会发生什么,思及此,梁仪还是后怕不已。
“嗯,众位爱卿奔波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熊丽支走了众人,坐在案几前,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茫茫大漠之中,一队黑影如鬼魅般掠过,为首的一人撤掉黑色面纱,呼了一口气:“虽然惊险,但万幸事成。”
“是啊,毓宁宫那小子还算可靠,好晚不晚地终于把火给放起来了。”赫图从后策马赶了上来,一把扯下帽子,“雪莲,今夜之后,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层。”
“大王还是不能放松警惕,”雪莲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虽然,这一次我们趁乱探清了齐军的虚实,但女帝很快地识破了我们的阵法,还找到了应对的办法,可见,她也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而且,那个陈霄,也是有些能力的。”
“管他的!到了我们西蛮的屋加山下,就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赫图望见西边那绵绵的山脉,默默祈祷。
“是!”在月光的映照下,雪莲的笑显得颇为妩媚,“我立刻将齐军的布阵、巡逻之法告知右贤王。只待时机一到,他明我安,前后夹击,哼,我族雪耻在望!”
潘选扬卧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熊丽会彻夜不眠地处理诸多事务,也无暇来陪他。回想起火场一幕,潘选扬心安又心慌,安的是,熊丽那样不顾性命地救自己,让他安心温暖,慌的是,不知道这样的安心温暖,他还能拥有多久……
“潘公子,还未歇息吧?”
屏风外,梁修的声音传来。他来做什么?潘选扬有些紧张,“尚未休息,将军有何要事与一后宫之人言说吗?”
透过屏风,梁修看见颀长的人影配合着慵懒而疲惫的躺了下来,他继续说道:“臣今夜是私自来见您的,陛下并未知晓。臣有几件事不明,听闻潘公子博学广识,特请赐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