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三年冬(1100年)。
正月里,汴京下了好大一场雪。雪花片子大如鹅毛,连几十年都未覆雪的御道,都不得不派专人每个时辰都清扫除雪。
年是熬过去了,却冻死了个皇帝。老赵家的皇帝生来短命又缺子,哲宗膝下无子,一时间,汴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纷纷活络起来,一场“争国本”上演开来。宗系、嫡庶,这些与生俱来的身份,成为这场“国本游戏”的重头好戏。不过虽然老赵家的男人短命,女人却命长,有太后主持,倒也不会争出刀兵相见的场面来。
大宋重文轻武,文人掌兵,以至于兵不识将,将不带兵,故此文人的斗争,一般都在朝堂上,凭借口舌足矣。即使是风调雨顺之年,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也从未停歇,更休说如今了。
城里的百姓们还在年味的余庆之中,准备着上元佳节的到来,不问帝王之家的忧愁,只盼着今年有个好收成,风调雨顺,子孙多福。
御道上,前往禁中的车马不断,也不知哪家的王爷能够金鳞化龙。国不可一日无主,自然得从皇室宗亲里选出一人登基,以定国基。
……
……
沿着御街靠北,天儿刚悄亮些个,还不见得有人迹,一队青衣小厮手持棍棒,风尘仆仆地在风雪中行进,若不是只是身着青衫,还真煞有介事地以为是城中禁军呢。
“都快些跟上,夫人有命,别让那贱人跑了!”
“呼。”众人一路小跑,来到颖楼。
“都给我围起来!”
青衣小厮将这座华美奢逸的高楼围了起来,显然是有目的而来。
颖楼是汴京数得上名号的妓馆,分里外楼,里楼是妓馆,外楼则是住店饮食的酒楼,是汴京城里七十二家正店之一。这个时儿,姑娘们可睡得正酣,却被嘈杂的声音给惊醒,屋里的灯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呼。咱家王爷的相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夫人这会儿怎如此急躁?”前头小厮将棍往怀里一揽,冻红的手搓了搓,向要好的头儿打听着此趟出来的由头。
“咱们的王爷很快要成皇帝了,你说呢?”
“真的?”
领头的小厮轻蔑一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的?曾枢相来府亲口所说,还能有差?赶紧的,将这颖楼之内的那个贱人捉出来!”
“这……王爷,啊呸,圣上会不会怪罪咱们啊?”
领头小厮眉头一挑,眼珠子瞪着,“我就晓得咱们捉不来,夫人会要了咱们的小命,给我上!”
颖楼之中顿时乱成一团。
鸡飞狗跳,男默女泪……
呼喊叫嚷的自然都是颖楼里的女人们,朝堂上头争的是国本,此间自然是争家本。
“谁人家的恶仆,如此放肆?!”
“滚开,我们乃端王爷……”
啪!
只听得一阵拳脚,更有棍断窗裂之声。
“爷爷在此,谁敢撒野?”酒气熏熏的喝呔震慑了整座颖楼。
“诶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青衣小厮们纷纷被打出了颖楼,一个个鼻青脸肿,有的还挂了彩,擦着血咧咧道:“给我等着!待会儿有你们好看的!”
说罢,在风雪之中狼狈离去。
……
……
同年正月末,端王赵佶即位。
大宋黑夜将至。
然而在这烟火繁华的汴京城里,依旧夜不闭市,歌舞升平。
……
……
一岁又一岁,六贼当道,相互勾结,排除异己,民间戏称“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有钱的当官,没钱的靠边。
又十年。
大观四年(1110年),岁在庚寅。
汴京久旱不雨,又逢奸相蔡京当道,民不聊生,起义不断。王庆、田虎、宋江、方腊,自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如此愈演愈烈的起义浪潮。
八月廿三,是日夜尽天明之际,彗星犯紫薇。
司天监诸多官员汇聚。
“五月彗星才过奎宿、娄宿,这次冲犯紫薇,乃大凶之兆,真不知道如何呈以官家。”
司天监隶属礼部,一位有些岁数的老人站在窗边,喃喃了一句,“冲犯紫薇,多灾多难啊……”说罢,便摇头离去。
“诶,石公……”
老人停下步伐,“此事我与禁中诸位同僚商议再论,汝等休得再生谣传。”
……
……
彗星犯紫薇之说,也只是在司天监等观星官眼里事大如天崩,在平常百姓眼里,不过一句——“哟呵,天火耶~~”
就如同此时此地这山歌一般,闻过则已。
“一条大路哟~~通我家,我家住在哟,梁山下~~山下土肥哟地五亩,五亩良田哟~~种点啥~~”
浑身湿漉漉的宋宁,像个水鬼猴子似的,从泥泞的小水渠里爬上来,没想到,自己这在泰山上戏说了一句要封禅登基,就被老天爷怒雷一道,穿越了。
听着山下老农田间的山歌,宋宁也是有点郁闷,这要穿越,怎么不投胎到个好点的人家啊,田间地头当农民?这不是穿越主角该有的身份吧。
上辈子给人打工,这辈子打工是不可能再打工的,打死都不打工!种地,那比打工还惨……感受着自己这具身子骨,真的和小学生没两样,咋地,古代营养不良到这个程度,看着自己这两只精瘦的手臂,宋宁这叫一个郁闷,这也……太惨了点吧,像没吃过肉似的。
“诶……”
宋宁忽然感觉自己双脚凌空,自己咯吱窝被人托